她又把頭低下,笑瞇了一雙眼對熊熊說話:
“寶貝,爸爸來看你了,他從威尼斯回來看你了,所以寶貝別再說爸爸不見了的話,知道嗎?”
“你在說什麼?我並沒有去威尼斯。”艾登走近她身邊,對於她這個病人不躺在牀上的舉動很有意見。“你怎麼把牀讓給一隻娃娃,而你屈就在沙發裏?”他大手一伸,抓着白熊的腳把它拎了起來。
“你幹嘛!”安雅見他這樣的舉動,突然抓狂地把娃娃從他手中搶回來。“你怎麼可以這麼粗魯地抓着寶寶,他的腦部還沒發育完全,你想害死他嗎?”
“什麼寶寶?”艾登一頭霧水地看着激動無比的她,感覺到不對勁。
安雅瞪着他好些時間,爾後拉過他的手,把熊熊安穩地放在艾登的懷中,板起臉來叮嚀着:
“抱好,不可以再把他倒吊起來了!”
“妍妍,你……”她到底在說什麼?爲什麼這隻熊會變成她的孩子?
“很錯愕嗎?這就是你的傑作,我真佩服你!”卡洛兒牽着伊凡走進病房,在他背後補了一槍。
“怎麼會這樣?她到底出了什麼事?”腦血管增生與神經纏繞會變成現在這模樣嗎?她看起來好像精神出了問題……
“出了什麼事應該要問你,你們離了婚,你不承認這是你的孩子,她不願意孩子變成擡不起頭的私生子,就拿掉了。”卡洛兒唯恐艾登不痛,繼續告訴他殘忍的事實:“超過八週不能喫墮胎藥,所以只好將孩子的手腳剪掉、一截一截分屍後,再一塊一塊混着血水拖出來,處理掉!”
拿掉了……她把孩子拿掉了?
記得不久前,妍妍因爲孩子長出小手小腳,有心跳而哭得唏哩嘩啦,可見她有多麼愛這小不點,現在她居然獨自一個人承受這種椎心之痛,只因爲他的誤會……
“麻醉退後,她好像無法接受自己成爲殺人兇手,就變成你看到的模樣。”昆廷在此時拿着安雅的病歷走進來,接着說明:“我讓她做了核磁共振,發現她腦血管病變,治好了她一哭就發燒的怪毛病,但很遺憾無法治好她的心病。”
殺人兇手……妍妍滿心期待這個孩子卻親手扼殺了他的生命,一個人承受這樣的傷害和痛楚;再加上他的誤會和狠心,一無所有的她最終崩潰了。
“妍妍,對不起。”艾登難以控制自己的痛心,心酸的臉淚滴到了小白熊的頭上。
“唉呀你別哭呀,眼淚都滴到我兒子頭上了,真是的。”安雅輕柔地摸摸它毛茸茸的頭,拭去艾登滴落的眼淚。
“妍妍,我在你身邊,一切都是我誤會你了,你趕快好起來,我們重新開始。”艾登沒有抹去眼淚,任憑淚痕在空中風乾。
“爲什麼要重新開始?我們一直都好好的不是嗎?現在又有一個孩子,市長應該要選我們做爲模範家庭的代表纔對。”
“她現在活在自己編織的世界裏,那裏面她沒有失敗的婚姻、她沒有殺死自己的孩子。”昆廷對臉色蒼白的艾登解釋道。
“大哥,我是腦神經外科醫師,不是心理醫師,她的問題我束手無策。”
“那就請心理醫生過來,心理諮商很貴嗎?我花不起這個錢嗎?”艾登抱着他們的“兒子”,安雅趴在他手臂上逗弄着根本不會有表情反應的“嬰兒”。
“請過了,大嫂對於醫生的問題一個都沒有回答,目前還突破不了她的心牆。”
“那就再請,我要治好她。”
“她的病是因你而起,請心理醫生有什麼用?”湛採心落井下石道,聽到湛採心的聲音安雅纔有正常的反應。
“姐姐,我沒病,醫生不用再來了,我想回家了好不好?”
“妍妍你乖,我們再待幾天好不好?我會在這裏陪你的。”艾登痛徹心扉,伸出手輕輕地把她的腦袋壓在自己胸膛上。
“爲什麼?我們很熟嗎?”
“我們當然很熟,我是你老公,我有義務照顧你和『孩子』。”艾登有些錯愕,妍妍怎麼會這樣問?好像不認得他似的,剛纔不是還喊他爸爸嗎?
“我有老公……嗎?”
“我是孩子的爸爸,你是他媽媽,我當然是你老公。”
“這樣喔?”
“你跟我過來!”卡洛兒推他一把,把他拖到病房外的走廊上,板起臉來恐嚇道。“你現在是打算在醫院死纏爛打嗎?我先叫昆廷把你打成精神異常,在安排個病牀讓你睡在旁邊!你以爲你在幹嘛?大嫂顯然不想看見你,你留在這裏幹嘛?”
“她現在似乎不太認得我,你就讓我留在裏面又有什麼關係?”
“真情流露嗎?現在太遲了吧?”卡洛兒站在房門後,嚴肅地對他說:“除非大嫂記得你的名字、指名說要見你,否則我是不會放你進來的!”
隨即,碰地一聲把門關上。
艾登這輩子從沒喫過閉門羹,瞪着門板愣神許久才無力地靠着門板滑坐至地面,頹喪地把臉埋進雙手之中,藉此掩藏住他痛徹心扉的淚水。
這一個月來,他四處撒網地在找她,就怕她離開米蘭讓他找不到、怕她遇到意外讓他痛不欲生、怕她挨餓受凍讓他食不下咽、怕她有什麼萬一讓他輾轉難眠……他預想過很多種情況,但現今這樣卻不在他的預料之中。
妍妍怎麼會變成這樣?
孩子拿掉了對她的打擊很大,他可以理解;可爲什麼會因爲這樣變成精神異常……爲什麼要狠心拿掉孩子?超過一定週數墮胎是非常危險的,她卻還是做了這樣的選擇。
哈,還能有爲什麼?始作俑者不就是自己嗎?
是他先否定了妍妍的人格,不承認他們的孩子就罷了,還懷疑是外面哪個男人的種……隨後又跟她提了離婚,這叫妍妍該怎麼想、該怎麼選擇?
她沒有別條路,拿掉孩子與他斷絕關係重新生活,也只能這樣做,只是誰也沒有想到,等她再張開眼睛會變成這個樣子……都是他造的孽。
“妍妍,不管你變成什麼樣子,我都不會離你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