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屋裏爲什麼有這麼重的燒焦味?”安雅趕緊轉移話題,她實在無法將“燒炭自殺”幾個字說出口。
“我在養活我自己。”
“你……是在煮飯嗎?”安雅這時才定下心來仔細瞧着湛平之。
兩側剃短留下頭頂頭髮卻因剛睡醒而亂翹,綠色的眼眸藏在厚重的粗框眼鏡之後,高挺鼻樑覆蓋着白色口罩,看不出他真正的長相,露出的皮膚還被煙燻地更黑而有些狼狽。
但她憑直覺相信,湛先生如果去掉臉上的所有贅物,一定是個出色的男人。
“難道我看起來像燒炭自殺?”湛平之知道安雅剛剛這麼猛力敲他的門是爲了哪樁,因爲大媽們口中的八卦是他故意請她們造謠的。
他相信安雅的本性沒有被抹滅,面對住在對門的可憐男子她再怎麼樣都應該會去關心一下才對!
“呃……”她確實是這樣認爲的沒錯。“我建議您還是出去買比較好,免得大家都以爲你想不開……”最後這幾個字她說的小聲,湛平之聽得一清二楚卻假裝不知。
“我喫膩了外食,想自己動手煮點家常菜才發現做菜很難……”他隔着口罩輕嘆口氣,很輕很輕,但安雅卻聽見了。
喫膩了外食。
一個曾經有家室的男人,每天一定都是妻子做好了一桌飯菜等待他歸來;現在妻子離開,男人也就只能自力更生。
能怎麼自力更生呢?無止盡地外食吧……
想自己動手煮點家常菜才發現做菜很難……他想念他的妻子嗎?體會到有她在時的美好嗎?
這樣出色的男人爲什麼會被拋棄?
曾經……她的身邊也有一個衆人崇仰的出色男子,但卻也是傷她最深;不知道湛先生是如何?爲什麼他的家庭會崩解?
“白涅德小姐,你如果找我只是要讓我看你發呆的話,不如我們各自回家如何?”
“我來幫你吧!”安雅也不清楚自己是被哪一道雷給劈了,竟然脫口而出這句話。
“你要幫我什麼?”
“煮點家常菜。”這還難不倒她,畢竟以前……喔算了,別提了吧!
“不了,你我非親非故,我無須佔你便宜。”太好了,但他絕不能表現在臉上。
“你是我的鄰居,避免你哪天會把房子燒了殃及到我,煮點家常菜養活你不是什麼難事。”安雅被大媽們洗腦的很澈底,就怕他有個怎麼樣。
“你行嗎?看你的樣子就是個不諳家事的OL,每天的精力就花在打扮上,能會煮飯?”湛平之故意激她,畢竟他們是“不認識”的鄰居關係,他怎麼能一臉喜悅地點頭,不起疑纔怪!
“沒有人說OL就不會煮飯,如果你堅持要自己下廚的話不是不行,一但我聞到了燒焦味,我會毫不猶豫地報警。”安雅無所謂地聳肩一笑,擺明了湛平之沒有其他選擇。
這個小女人,你正一步一步走進我的計劃裏啊!
“那你想怎麼樣?”
“我自己有開伙,不介意多你一張嘴喫飯;我可以爲你準備伙食,直到我確保你不會因燒焦而缺氧死亡時。”
“那是個誤會。”安雅有些尷尬地臉紅,這種誤會不是人人都可以一笑帶過。
“你哪裏來這麼大的誤會?”
“別再討論這個了行嗎?現在能讓我看看你的廚房到底發生什麼事情嗎?”趕快轉移話題了行嗎?鄰居先生。
“你都是這樣毫無戒心地進入獨居男人的家中嗎?”湛平之沒打算這麼快讓安雅走進他的新家,那一切的亂七八糟他還沒有整理好,安雅如果走進來就會看見所有他和她的過去。
“放心,你是騙不了我的。”安雅此話一出,上了彩妝的眼閃過一抹陰暗。
雖然只有瞬間,但是湛平之捕捉到了。
安雅還沒有忘記過去,她的心中還存在着他……不管是好是壞,她的心裏確實還有他。
“我不想佔你便宜。”湛平之點到爲止,不再繼續喚醒安雅的傷痛。“如果你堅持要煩惱我的伙食的話,我會付錢給你。”
“不……呃……”
“你這是什麼反應?”
他不是從臺灣追來意大利的失業男子嗎?他要付錢給她?她能收這個錢嗎?
可是拒絕了,肯定會傷到男人的自尊心,況且他們還是不熟的……鄰居而已。
“再、再說吧,你嘗過真的滿意再說吧!”安雅推拖,她可不想刺傷他。“明天我下了班會去敲你的門,問問你想喫什麼。”
“爲什麼要等明天?真的不行就不要勉強。”難道她沒聞到他的廚房已經被他故意弄燒焦了嗎?
“因爲我今天沒有買菜啦!”安雅哼了他一聲、瞪了他一眼,轉身回到自己家門前。
湛平之看着她的背影,溫暖的笑意連用來僞裝的厚重粗框眼鏡和口罩都擋不住;就連背對着他的安雅都可以感受到那股暖流,他的笑容。
那感覺……好熟悉、好溫暖。
但是爲什麼,自己卻落荒而逃了?
艾登關上了門,卻仍在門的後面想着她。
一步的距離、一道鐵門的兩端,他將她剛纔的舉動看在眼裏,那在四下無人時纔會展現出來的本性讓他無比懷念。
也讓他想起以前,他們住在一起的那個以前。
以前的他習慣早起,站在臥房的落地窗前看着行人百態。那時細雪紛紛,運河街上是許多打着傘、行色匆匆趕着去上班的身影。突然,一把粉紅雨傘闖進了他的視線,傘下的人大包小包的走在冰天雪地裏,是他固執的小護士……
夜晚,他一樣站在落地窗前看着街景,看着安雅離去的身影笑着,笑聲好像傳到了安雅的耳中,回眸與他四目相交……
那時候的他們正慢慢熟悉彼此,多心的一舉一動都是甜蜜;現在,他願意用一切身外之物換回那時候的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