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穆爾札的年紀根本禁不起這樣的折磨,黑帝湖水藍的眼睛,瞳孔的紋路是碎裂的冰塊,那刺骨的冷似針扎進他的骨髓裏,冷的、痛的動彈不得。

    “爲何要對我這雙冥府之眼的色澤感到訝異?當初你和我父親串通好把我封死丟在這裏,當初以女巫藉口殺死我母親時,你就該知道了不是?或者當年我只是你的一個藉口,你從未知曉我的模樣?所以我再次出現且繼承爵位時,你絲毫不訝異。”

    這老頭和黑帝的父親連手,要置他和他母親於死地?那些荒謬故事……是真的?

    “所、所以你……殺……我兒……”這眼睛,太可怕,看一眼就會被吸走魂魄,他寶貝兒子也是因迷惑而死嗎?

    “先不談這個。你打了我女人兩個耳光,該怎麼還呢?”黑帝掐着他的咽喉,以自身力量將他提了起來。安雅爲了不妨礙到他,退離了兩、三步。

    “放、放……”

    “既然一邊的臉都焦了,也補上另外一邊當作那兩個耳光的帳吧,如何?”黑帝伸手,祕書立刻將手上的火炬交到他手中。

    “算、算了啦,我沒有那麼痛。”安雅驚呆許久後終於找回自己的聲音,想不到開口第一句是爲了那個糟老頭求情。

    他是該死,但那是他和黑帝之間的恩怨,她不想黑帝以她爲藉口!

    安雅的聲音明顯讓黑帝動作停頓,老穆爾札使了最後力氣奪過那把熊熊燃燒的火炬,往安雅的方向丟去。

    “喝!”她瞪大眼睛看着火炬中零星火花,以及些許高溫的熱油朝自己飛來,還來不及閃躲黑帝已出手,整隻厚實的手掌覆蓋住了火焰、任由熱油淋在他手心,擋下了所有朝安雅而去的危險。

    “黑帝!你白癡嗎?看到危險我不會跑啊?你徒手去抓住浸着高溫燃油的火炬是想要那隻手廢了嗎?”

    “我說過,我的人,怎麼走進去,怎麼走出來。”

    安雅那一串罵人詞,被黑帝的宣言擊的灰飛煙滅,留下一顆爲他撲通撲通奮力跳着的、純然的心。

    她終於聽到了,黑帝那迂迴的我會保護你。

    “這女的是誰?她這樣子辱罵大人你們是瞎了還是耳聾?讓我去斃了她!”纔剛剛把屋裏所有無鼻無嘴的畜人當標靶掃射的烏列,揮舞着5公斤的改裝槍枝,不等人攔阻便衝了進去。

    當然,也沒人攔阻他。

    黑帝嚴重燙傷的右手抵住烏列的槍口,擁着雪莉優雅一回旋後,借力使力將槍桿對準老穆爾札,在一瞬間……子彈在他皺如沙皮狗的脖子擦出一道不淺的傷口,鮮血從頸動脈噴涌而出。

    “我……我操……啊啊……操你……”

    “退下!”黑帝不疾不徐的命令,與老穆爾札的慘叫,異口同聲。

    “你最好從現在開始想一個尊稱,我保證大人不喜歡『這女的』這種稱呼。”隨後跟上的艾登與他並肩,一派優雅地擦拭着加裝了消音管的迷你手槍,目光注視在這場喜劇上。

    “她到底是誰?”

    “問問題之前,先找到你那比乳鴿還小的腦子,好嗎。”這句話,拉斐爾肯定不是在尋求他的答覆。

    夥伴的危言聳聽、冷言冷語,都沒比大人沒有起伏的一句話來的震攝。烏列吞了一大口水,依令退到被炸開的門洞口,等待上戲。

    “尊貴吾友,讓你在這麼令人不適的環境死去,我深感遺憾。”黑帝還想繼續使用受傷的手,卻被安雅迅速制止;他沒垂首將視線施捨給這位膽大包天的女人,轉用左手撫過不斷眼前老人噴涌鮮血的口子,一掌的鮮紅抹上已焦黑的側臉。“本來我預備了更華麗的死亡現場贈予你,只能怪你兒子毀了這一切……所以,我只好殺了他。”

    老穆爾札已沒有再多說一字一句的力氣,他宛如一隻正被放血的老公雞,皮膚因爲失去了體液的支撐漸漸凹陷、幹皺……窟窿眼眶甚是嚇人!

    “還記得馬球賽上,你說過什麼?”

    “咳咳……喝……咳咳咳咳、咳咳……”老穆爾札努力讓喉嚨發出一些聲音,使力的結果是血液奪傷口而出,而部分逆流到氣管之中,嗆得這位面目可憎的老人一隻腳踏進棺材。

    喔,是剩餘的那隻腳一半踏入棺材。

    “小穆爾札慫恿女王讓冷豔的傑爾曼諾塔小姐給小王子做件新衣,佈署這場陰謀要處理我這個已經過氣又勢力單薄的杜羅公爵;老穆爾札要求過氣的杜羅公爵在國會發言,還說要把那東西雙手奉上,那麼我便來取了。”

    “你……怎……”老穆爾札訝異地張大了嘴、瞪大了眼,讓安雅忍不住想調侃他兩句。

    “你不會現在才見識到黑帝能聽見方圓2公里內所有聲音的特技吧?”安雅同情的語調配上一臉惋惜,莫名讓黑帝龍心大悅。

    “你的命本就是我的,你要提前交給我,我怎能讓你失望?”黑帝嘴角微勾,絲毫看不出受了嚴重燙傷的痛楚。“小穆爾札既然策劃了這場陰謀,我也勉強將計就計,完成他在人間最後的拙作。”

    “你、你這……怪物……”

    “嗯,我承認,然後呢?”

    “噗──”安雅嘴角失守,但立刻摀住。

    在這種情況下還能噗嗤而笑的自己,大概也是個怪物!

    黑帝這回答實在老實到讓人覺得可愛了……不禁讓她回想起她曾經罵過黑帝有病,得到的答案是我是有病,你不是很清楚?

    確實像他說的,有病又怎樣?是怪物那然後呢?

    重點是,奈何不了他啊!

    “上一個說這話的人已經埋在8歲的杜羅公爵墓裏,至於你我只能說慢走不送了。”安雅依舊沒止住方纔的笑意,讓老穆爾札看得刺眼!

    “你這……變態……你們都該被詛咒……都該……死……”

    “這纔是足以站在我身邊的女人的模樣。”黑帝溫柔笑笑,沒受傷的左手朝後擺了擺。

    “大人。”另外一位足以站在黑帝身邊的女人,遞上另一把熊熊燃燒的火炬。

    “你能收買女王祕書,我也能將她掉包。”黑帝大手罩上了祕書的頭,緩慢地撕扯她的發。

    既然大人有意公佈祕書的真實身分,她也乾脆地扯下易容麪皮。

    “米迦勒?果然是你!”安雅驚呼出聲。

    “好久不見。”米迦勒恢復本來的面貌,甩了甩被包覆在假髮中的漂亮金髮,髮絲宛如瀑布垂落。

    “拜你所賜,我成爲孤兒以後,受的便是這種教育──今天你驗收了成果,還滿意嗎?”黑帝笑問,手中高溫的火炬逼近老穆爾札,安雅似乎都能聽見鮮血被燒到沸騰的聲音。

    老穆爾札纔開口,黑帝轉順便將火炬塞進了嘴裏,讓他的慘叫聲全悶在胸口;這畫面實在慘不忍睹,安雅沒膽再繼續觀看,轉身想隨便找面牆面壁去,卻被黑帝抓回身邊,將她的頭壓在自己胸口,雙手又罩住了她的耳。

    安雅擡頭看着黑帝,漂亮眼眸中的倒影帶給她的震撼,卻不如他那因受傷滲着體液而溼黏的右手碰到她肌膚來的心痛。

    那該是多麼嚴重的傷口……但比的上他心裏的傷口嗎?

    這事件裏她粗略瞭解到黑帝的過去,那麼的悲傷……如果再知道更多細節,她不能保證不會爲他心疼到落淚。

    “大人,後續小事就交給我們處理就好。”艾登抓準時機插話,隨即抓住僅存一節尚未沒入老人口中的手把,迅速抽了出來。

    這一抽,老穆爾札被燙到萎縮的舌頭、斷裂焦黑的假牙都被扯了出來,那被燒出一個洞的臉頰連同承受不住粗度和力量的下顎骨被撕扯斷裂,只剩單邊搖搖欲墜地掛在臉上。

    昏死過去的老人癱軟在地,剩下苟延殘喘的心臟無力跳動着,那聲音讓黑帝聽着頗爲心煩。艾登見大人眉頭一皺,有潔癖似的先擦拭乾淨手上的髒污,才又掏出匕首往胸口一插,轉了一圈,在心臟處開了一個永不癒合的洞。

    心臟最後的跳動,使盡最後的力氣將鮮血噴濺而出,好在老練的艾登選擇正確的位置,沒沾染上一絲髒污。

    安雅透過黑帝的眼,目睹這隻該出現在電影中的驚悚情節,卻沒有表現太過驚慌,興許是因爲在他保護之下,又或者是她更擔心他的手。

    安雅小心翼翼拉下他罩着自己雙耳的手,四周已迴歸一片寧靜,她翻過手來檢視。那怵目驚心的傷,讓她不由自主倒抽一口氣。

    “好痛……”她低喃。

    “我沒有那種知覺。”他低語,隨後抽回了手。

    拉斐爾和烏列隨後步入這不算寬闊的空間裏,各自帶來的手下都留在外頭守着。這一目如地獄慘烈的畫面四使見怪不怪,反倒還能開口調侃,當然是最不知死活的漢子烏列:

    “冥王大開殺戒,次次令人大開眼界。艾登,你說要給她一個尊稱,我能想到的就是冥後了。”

    “冥後?”黑帝不明所以地勾起一抹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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