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璧留下這麼一句不明不白的話後,就跳窗離開了。

    只剩下摸不着頭腦的蘇淼淼反思自己是不是做了什麼對不起他的事……

    紅紅的燈籠依次掛在廊上,陣陣鞭炮聲中,春節即將來臨。

    在臘月三十那天,蘇淼淼隨着晏臨清一起進宮參加了晚宴。

    皇家的年夜飯是在重華宮進行,在上午舉行完祭祀儀式後,涼菜、點心從午後就開始上桌,光是上菜就用了一個多時辰。

    全席熱餚冷葷共一百九十六道,還未算上乾果點心一類,盡是些山珍海味或奇珍異獸所製成的菜品,道道精美,擺盤講究,搭配有序。

    擺在皇帝獨享的大宴桌上,百道菜琳琅滿目,鹹甜酸辣各種口味都有,一眼都望不到頭,不過好在皇帝是有專門負責的人幫他把喜歡的菜挑選出來放在面前。

    參加宴會的除了皇子,公主,妃嬪之外還有八桌陪客,大多是得到百里豫重用的近臣,晏臨清亦在其中。

    只不過因爲晏臨清身爲國師,所以地位比那些近臣還要高,被百里豫封爲上賓之座,其座位僅在百里豫之下,所以蘇淼淼也得以坐在晏臨清身側。

    金碧輝煌的大殿中歌舞昇平,衣袖飄蕩,絲竹之聲不絕於耳,臺基處點着薰香,席間觥籌交錯,言笑歡暢,其樂融融,四處都洋溢着過年歡樂的氣氛,連一向總是沉默寡言的晏臨清的面上都沾了幾分笑意。

    但蘇淼淼沒空去應付別人,也沒空去看臺上舞女跳着如何驚人的舞蹈,她沉浸在席間不同樣式的美食中無法自拔,雖然從午後準備到晚上,有些菜都已經涼了,但味道依然是很可口。

    雖然沒有百里豫一百多道菜那麼誇張,但諸位大臣面前依然擺着二十四道菜,位分高的妃嬪及皇子公主們面前都有三十六道菜,而到了晏臨清這裏卻足足有四十八道菜,可見他在這皇宮裏的地位之高。

    蘇淼淼正悶頭苦喫,晏臨清並非是完全地不食人間煙火,但也只是稍喫幾口象徵一下後便放下筷子,偶爾還會給蘇淼淼夾些她夠不到的菜品。

    臺上飲酒的百里豫無意間瞥到蘇淼淼喫得滿臉幸福的模樣,他嘴角上揚,眼中劃過一抹笑意。

    他輕咳一聲,跳舞的舞女立馬知趣地退下,席間正在交談的嬪妃、大臣們也停下了動作,放下碗筷。

    整個大殿寂靜無聲,唯有一道細碎輕微的聲音發出,衆人望去,原來國師身旁還有一隻“小老鼠”在明目張膽地偷喫。

    蘇淼淼喫得正歡,根本沒注意旁邊的人都放下了筷子,直到晏臨清對她使了幾次眼神無果後,無奈地抽出她的筷子,蘇淼淼這才發現只有自己一個人沉浸在美食的世界。

    百里豫的聲音從上面傳來,“諸位,今天是臘月三十,亦是朕登基的第十五個年頭,自大安建業以來……”

    蘇淼淼看似認真地聽着領導做年度總結,其實她滿嘴都是食物,兩腮鼓鼓像一個小倉鼠,努力想嚥下口中的蟹黃蛋酥。

    “前不久,朕的愛女雲夢尚遭一劫難,多虧了國師弟子蘇淼淼才救了朕的愛女一命,不僅如此,淼淼還爲朕解決一個墮天閣的隱患,小小年紀可謂有勇有謀,英雄出少年。”

    百里豫頓了頓,看了一眼臉紅得不好意思擡頭的蘇淼淼,笑道:“朕與淼淼很有緣分,前些日子認了淼淼作爲朕的義女,賜了封號爲永寧郡主。”

    臺下衆人面上不動聲色,實則內心波瀾驚起,國師弟子不過是個四歲孩童,小小年紀竟能得陛下青眼,真是了不得。

    一時間臺下的讚賞和道賀聲亦是不絕於耳,蘇淼淼再一次有了當成猴被人圍觀的經歷,但她尬得只想鑽到地底。

    “淼淼,過了新年,你也該五歲了,朕送你一個禮物。”

    旁邊的太監接收到了百里豫的示意,將蓋着紅布的木盤雙手奉到蘇淼淼身前。

    蘇淼淼受寵若驚,接過那木盤,只見紅佈下蓋着一個盒子,在百里豫殷切的視線下,蘇淼淼頂着壓力打開了那盒子。

    盒子裏面是兩尾游魚首尾相接,連成一個環圈,最妙的是這兩尾魚顏色各異,一紅一白,胭紅如脂,瑩白如雪,卻是從一塊玉佩上打造出來的,栩栩如生,精妙至極。

    “這是由懷慈大師親手打造,寓意吉祥安康,年年有餘,今天朕便將這禮物送給你,希望你平平安安,長壽多福。”

    懷慈大師!別說是其他震驚到無以復加的人了,就連蘇淼淼都知道懷慈大師出手的寶物千金難買,難得一求。

    蘇淼淼被這大手筆的“紅包”給震驚到了,她有些猶豫是不是該接受這份禮物,晏臨清輕聲安撫她:“既然是陛下的一片心意,就不要推脫了。”

    蘇淼淼這才忐忑不安地接受了。

    百里豫開懷大笑,舉起杯子,“瑞雪兆豐年,朕心甚歡,諸位愛卿同樂,盡情歡暢!”

    臺下的人也紛紛舉杯……

    外面紛紛揚揚的大雪已經停下,屋檐冰凌在豔紅的燈火下折射出冷冽的光,如冰晶瓊林,又似琉璃世界。

    宮人們都放了假,難得休息幾天,宮中又擺了百戲臺,各種雜耍戲曲上臺引起叫好聲不斷,一向沉悶威嚴的皇宮中四處都有熱鬧,到處洋溢着喧鬧但卻歡樂的氣息。

    如此繁華的夜晚,應當是沒有誰會寂寞的。

    百戲臺上咿咿呀呀的念曲隨着晚風飄蕩,直至飄向那不爲人所知的孤獨遠方。

    某個高塔裏無聲而沉默,屋內黑沉卻沒有點燈,本就沒有多少人氣,在這個闔家團圓的日子裏更顯淒冷難耐。

    一個人影靜靜眺望着遠方燈火璀璨,嘴裏哼着不成調的小曲,仔細一聽,卻是模仿着那百戲臺上的戲曲。

    女人哼着曲,雖然有些走調,但柔婉的聲音卻帶了一種別樣的情意,玉掌輕打着節奏,腕部連着的鎖鏈發出“嘩啦嘩啦”聲,似是伴樂。

    身後傳來石門推開的沉悶聲,一個高瘦的人熟門熟路地將食盒擺放在桌前,那人不可抑制地輕咳了兩聲,“今天過年,陛下多賜了您兩道菜,請用膳吧。”那聲音是一如既往的沙啞。

    女人沒有理他,等哼完一整段小曲後,又看了一會兒夜色,才姍姍走到案前,腳腕的鎖鏈也跟着發出不可忽視的聲響。

    可女人和那高瘦的中年人早已習慣忽視它的存在。

    “呦,張叔,今天的飯菜可真不錯。”女人掀開食盒,語氣滿是愉悅。

    張叔木着一張臉,“娘娘請慢用,奴才先告退。”說罷就要離去。

    “張叔,已經夠久了,你還不走嗎?”女人喫着點心,口齒不清。

    張叔一頓,自己很清楚女人問的是什麼,他一向渾濁的眼睛此刻竟亮得讓人不敢直視,“娘娘不走,奴才也不走。”

    女人沒再說話,張叔幾不可聞地嘆了一口氣,微微佝僂着身子離開。

    塔頂,那首熟悉的小曲又再次順着嗚咽的晚風飄向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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