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起彼伏的電話鈴聲，像有預謀一般，同時在辦公室中響起。
剛剛還被楚青的話，弄得迷迷糊糊的譚驕弟，突然下了一跳。
看了眼穩坐上方的楚青，整理了一下心情。第一個接起了自己面前的電話。
“喂！你好，歡迎致電步步高。”
“呀~你好呀~我是，我想問下你們那個學習機，批發是多少錢一臺啊。”
對面一口粵東地方口音，普通話雖不標準，可她卻能聽懂，遂換成了粵語和他說。
只是剛剛還安靜的辦公室，現在充斥着各種各樣的招呼聲。
遂一隻手捂住另外一個耳朵。開始重複背過許多遍的產品價格解釋。
“我們有三款，產品分別是A3的電視遊戲機···”
“我還講電視裏那個學習機。”
“額~那個~”
看了眼楚青身旁的電視機，此刻已經換成了錄像帶模式，裏面正反覆播放着，剛剛中央電視臺的廣告。
看上面的型號，應該是P2。
“那個是我們的P2電腦學習機”
“對對對~就那個，批發價幾多錢，韶關有代理不，廠家拿貨能便宜不。”
對面興奮的噼裏啪啦說了一大堆。
譚驕弟等他說的差不多了，纔開始詳細的給他解釋產品和價格。並且特別強調了全國統一批發價，沒有中間商。
這年代的商品銷售模式是層層加碼的。
廠家生產出來，賣給區域代理商。
代理商在批發給省市經銷商。
經銷商定價之後，在賣給下面的商家。
層層盤結之後，到了商家手中，原本十幾塊錢的東西，進貨價已經變成了五六十。
因爲各種中間商的關係，一般人就算打電話到工廠，也很難能拿到貨。
就算是拿到的，也是從經銷商手中在轉過一次的，想直營批發，都是有很高門檻的。
這當中除了商業模式的老舊，也還有工廠本身銷售渠道的限制。
能賣東西不算什麼，能把東西交道商家手中才是最重要的。
只渠道這一點，這就難倒了不少商家。
“238啊，好好好~！韶關沒有經銷商，好好好！匯款賬號是多少，···稍等我記下，好好好~我明天就去電匯。”
一通電話接了十多分鐘。
看了眼本子上記錄的信息。
“韶關，錢堂櫃，P2學習機20臺總共5760元，呼機號：126****”
好傢伙，十分鐘就賣了20臺，五千多塊錢。
而且其他十幾個機位都在接電話，這一圈下來得賣多少出去。
下意識瞟了一眼穩坐釣魚臺的楚青。
這黑心老闆是怎麼做到的，他好像知道今晚會有這一幕一樣。
不但提前招來了她們這些人，還在十分鐘之前，就開始做動員。
簡直比村裏的仙娘，都能掐會算。
“叮叮叮~”
可還沒來得及讓譚驕弟有什麼其他想法，敢放下的座機，就又響了起來。
十幾臺電話機，從一開始就沒停過。
剛放下一個，就又來啦一個。
雖然真正下單的並沒有預想的那麼多，可也有一多半下單了。
少的五六臺，多的三五十。辦公室裏除了講電話，就是計算器噼裏啪啦的按鍵聲。
才記錄完畢，就又要重複上面說過一遍的話。
一開始還有心情看看一單能提多少錢。
可到後來，就根本沒心情去看了。
電話是在太多了。
“吱~！”
門開了，擡着一大鍋糖水魏玲和小江西走了進來。
“在樓下就聽着上面電話響個不停。”
兩人看着裏面熱鬧的場面，也是心中高興。
忙了這麼久，總算聽着電話響了。
按照楚青的說法，這叫電話一響，黃金萬兩。
“你先喝一點吧。”
見楚青一直端坐在哪裏，一動沒動。魏玲就先給他盛了一碗銀耳蓮子羹。
“先給她們吧。”
看了眼忙碌的小姑娘們，楚青沒有接。
這個時候她們纔是最辛苦的。
“行，我先端給她們。”
知道楚青不是那種黑心老闆，別看他現在一臉嚴肅，可他還是很懂得體貼人的。
“來，我給你放這裏了，等下抽空喝點潤潤喉。”
小江西幫着盛，魏玲就親自一個個的幫忙端到她們面前。
都是二十來歲的年輕人，還同在一排辦公室，慢慢也多少都能聊到一起。
她們也從來不那她當管理。
只是此刻都在忙，沒時間和她多聊。
電話從8點鐘不到，一直接到了快11點鐘。
直到最後一通電話放下，所有人心中那根緊繃着的弦才放了下來。
他們從來不知道，接電話也能這麼累。
以前看那些工廠做辦公室的，總是羨慕他們能在上班時候打電話。
可通過今天這事，他算明白了什麼叫電話打多了耳朵疼。
這還是接了左邊在換右邊。
要是以前她們給別人說，電話接多了耳朵疼，準保有人會罵一句醜顯擺。
可工作成果也是很顯而易見的。
看着本子上記錄的訂單信息，這些可都是錢啊。
她們接電話，每賣出一臺，就能提成一毛錢。
看着是不多，可稍微細算一下，這一晚上，最少的也賺了七八塊。多的那個已經十多塊錢了。
累是累點，可只要能賺到錢，在累都值得。
“嘩嘩譁~！”
等到所有人都掛上了電話，楚青才站起身。帶頭鼓掌。
“我們的第一槍，算是完美收官。恭喜你們，完成的很棒，繼續加油！”
“嘩嘩譁~！”
有着楚青的帶頭，其他人也都臉上掛滿了笑容，跟着鼓掌。
確實，太不容易了。
看着簡單的工作，卻要高度集中才行，不但要回答對方的每一個問題，還得及時記錄。
尤其有些人口音會很重，需要反覆說，認真聽才能勉強聽清楚。
好在今晚都是粵東人，他們多少都聽過粵語歌。有的甚至還會說，纔沒有出現太大的錯誤。
“今晚只是開始，真正困難在明天。希望你們打好精神，準備迎接新的挑戰！有信心沒！”
“有~！”
“好，今晚食堂，宵夜加餐！”
楚青大手一揮，讓小江西帶着她們上三樓喫宵夜。
而自己和魏玲則留下來，守着電話。
這年代，長途電話得去電話局打。在早兩年，就是想在家裏打跨市電話都不行。
1990年後固話機，才能打省內誇市的電話。
跨省的長途，就必須通過長途臺中專。而這個時候電話局已經下班了。
就算是能打長途電話，也不一定馬上能接到，還得等長途臺轉接確定時間。
短的十幾分鍾，長的五六天都有。
一直到1995年過後，國內的交換機開始大批量生產，才慢慢改變了這種現狀。
也是從哪之後，打長途只要播區號，就能直接跨省撥號。
（晚上6點還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