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秋月,秋月夜。

    風聲颼颼。

    一個黑影快逾飆風‘伏’地掠過小橋,在丈許外驀地停下,提氣縱身掠上一旁的樹木枝幹。

    又一筋斗翻上樹冠,向遠處張望。

    驀地,她美眸一定,目光落在遠處月色下瀰漫一片霧氣的山坳,垂首看向手中銀鞘長劍道。

    “師父,可是那裏?”

    銀鞘長劍內,此時竟突兀傳出一道冷然女子聲。

    “不錯,那種氣息波動,我能模糊感應到,應該就是那裏......徐長風當日爲拉攏爲師拿出兩塊靈石,但爲師弈劍通靈,已感應到他體內氣息中存在的那股邪惡可怕的力量,那正是爲師所需......”

    女子薄薄面紗下的俏容閃過不忍與痛苦,遲疑道,“師父,既然那股力量連您都感到邪惡可怕,爲何您還要執意得到?難道活下去真有那麼重要?”

    “放肆!”

    銀鞘長劍驀地嗡鳴,猶若大怒。

    “活下去當然重要,當年爲師若非被那負心薄義之人所害,還有大好韶華可享受,豈會落得如今這般田地?此仇不報,我寧拂紅絕不會死,莫非你不想活?

    哼,你現在不想活也遲了,你的性命,已不在你的掌控之中......”

    女子美眸中掠過一絲矛盾與痛苦,旋即又恢復靜如止水的目光,平靜道,“徒兒知道了,徒兒一定會助師父您復仇的。”

    “快去!”

    “伏——”

    樹枝一顫。

    倩影消失。

    唯餘幾片紛飛落葉與女子幽香。

    若是世間不自由,徒留餘命有何求?

    ...

    這凡塵苦海,不自由的人又何止一個。

    甚至漫說自由,便是連性命都不由自身掌控。

    此刻,便有十數人,均是身戴鐐銬枷鎖,困於山坳內的一棟建築當中,惶惶不可終日。

    但見山坳似別有洞天,佳木蘢蔥,奇花閃灼。

    越過夜色中的迷漫霧氣與條條樹藤。

    可見一條溪流從花木深處曲折瀉於石隙之間。

    那建築乃一座閣樓,雕甍繡檻,隱於重重樹影之間,被薄霧籠罩,神祕森然,不可測度。

    楚嚴謹一衆人自進入山坳之後,潛伏已有多時。

    眼見天色昏沉,即將入定臨近亥時,文書生動了動身軀,低聲道,“弟兄們,時候差不多了,這個時候,裏面看守的用完晚膳喝了酒,正是小憩後最鬆懈的時候,等到下半夜換一批輪班的夜貓子來了,咱可就不好下手了。”

    身後的趙兄道,“這幫傢伙真會找人,盡找些夜貓子來巡守。”

    李兄道,“文兄的安排合情合理,動手吧。”

    一干人低聲迴應,而後迅速照計劃分散開來,突破霧氣,向內部潛入。

    楚嚴謹看了看文書生那熟悉的背影,內心輕哼,走另一個方向迅速潛入。

    靈氣遍佈全身,隨時以輕功掠走,或是施展神武真體防禦。

    行至中途,他神色微動,超人一等的靈覺以及灌注雙耳的靈氣,已聽到一些細微的聲音、感應到一些潛伏的氣息。

    “水潭裏泅水着四個......”

    “樹叢裏蹲着三個......”

    “外面有七個埋伏的,實力應都處於洞明境和隱元境,還好......”

    楚嚴謹繼續不動聲色。

    ...

    月夜下殺氣嚴霜。

    迷霧中危機四伏。

    一行人從各個方位潛入到閣樓周圍,卻是絲毫阻礙都沒有,就已到門口匯合,連一個巡守之人都不曾遇到。

    “文兄,何以無人巡守?”

    “興許是都在裏面守着了?”

    “屏息,聽氣。”

    黑暗中,一張張臉孔佔據有利地形,匯聚門口,俱是屏氣無聲,聚功雙耳竊聽閣樓內的動靜氣息。

    只聽得隱隱約約有均勻綿長的呼吸甚至呼嚕聲傳出,偶爾還伴隨幾粒宛如馬吊碰撞的聲響傳來。

    衆人面面相覷。

    十幾雙精亮的目光在夜色中互相交換眼神中的訊息,無聲交流。

    ‘這幫巡守這麼差勁?居然睡覺的睡覺,打馬吊的打馬吊?’

    ‘會不會是陷阱?’

    ‘這閣樓二層三層氣息雜密萎靡,只怕都是所擒無辜之人,唯一層尚有守衛......’

    ‘二層三層俱無門戶窗戶可入,唯有從一層突圍。’

    ‘沒有感應到強大的氣息,縱是陷阱,有沈兄、文兄還有劉兄在,可搏一把。’

    文書生瞅向楚嚴謹,舉起手掌,聚氣傳聲,“現在既已至此,留四個人在外面接應,沈兄,我們一同突圍進去。”

    “好!”

    楚嚴謹口頭應下,旋即二人目光一定的剎那,率先破門而入。

    嘭地一聲暴響,雙門大開。

    衆人近乎同時緊隨其後。

    一進閣樓之內,登時燈光照得所有人眼前一亮。

    尚且還未反應過來,數枚鐵球驀地飛射彈來,噗地陡然炸開。

    嗖嗖嗖——

    剎那間銀光刺眼,無數枚雪亮的微型利刃急速劃破空氣誕生尖銳氣流,急速掠來,宛如驟雨到來。

    如此近的距離,驟遭這千百枚暗器襲擊,衆人均是大駭,危急關頭均是聚集功力爆發,或迅速後撤飛腿,或揮舞武器攔截薄而尖銳的利刃。

    “叮叮噹噹”的金鐵顫音暴響不斷。

    楚嚴謹一揮披風,黑色披風登時鼓漲而起,宛如烏雲翻滾,鯨吞無極功吸力氣場暗布,將飛射而來的利刃悉數一吸一兜,便甩飛出去。

    “啊啊啊——”

    這時,周旁之人紛紛傳出慘叫。

    待到場面一靜之時。

    只見已有數人手中揮舞兵刃停歇,面門以及身上均是插了些利刃,鮮血從傷口汩汩流出,‘噗通’倒地抽搐兩下動了。

    倖存衆人見狀,均是心寒大駭。

    此時再一看屋內、屋外,竟已是匯聚了一干身穿黑色制式勁裝的大漢,呈鉗形將衆人圍堵在門口,出入不得。

    “啪......啪.....啪......”

    就在這時,一陣悠然鼓掌聲,從屋內傳來。

    登時圍攏在屋內八條大漢讓開了身影。

    露出屋內正坐在廳中桌前的一道魁梧高大的身影。

    但見此人戴着黑色頭巾,粗獷面容,脖頸粗壯,冷冽嘴角略帶微笑,坐着就好似旁人站着那般高大,渾身骨架猶如鋼筋打造,予人一架馬車撞上去都要報廢之感。

    此時正意態悠閒的鼓掌,身前桌上,赫然正是一桌馬吊。

    衆人見狀,心均是沉入谷底,有種中了圈套之感。

    方纔,竟是此人一人坐在屋內打馬吊。

    “呵呵呵呵......”

    陣陣低沉笑聲從粗漢口中傳出,他粗大手掌抓起一顆幺雞,淡淡道,“單吊幺雞,吊得好啊!

    諸位貴客,來得早不如來得巧,不若都過來坐下,陪魁某打一局馬吊如何?”

    楚嚴謹眼角微抽。

    這就是那位魁大人?這派頭排場,都比得上他在燕城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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