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棲這個人,真的就擁有這樣的能力、這樣的魅力嗎?
僅僅只是一個名字都能夠讓人即便是在這樣的險境當中放下心來?
這未免也太過於虛無縹緲……和荒謬好笑了。
而且少年時期的顧棲,居然會是這樣的性格,和日後的他未免相差太遠。這如何能讓宴潮生不好奇。
畢竟他們看上去完全像是兩個人。
於是宴潮生便試探性的去詢問在場唯一同顧棲相交最深、也是瞭解最多的江不換:“顧天師年輕的時候,感覺和我現在認識的那個差別很大呢。”
江不換聞言,像是想到了什麼,眼神頓時變的有些惆悵。
“是啊。”他說,“……的確是,很不一樣。”
他們朝着與顧棲完全相悖的方向走,留意着周遭的環境,避免沾染接觸到那些蘑菇的同時也在尋找可能通往下一層的路。江不換像是打開了話匣子、又或者,是這個年輕的顧棲讓他想起來了太多以往的事情,便忍不住的想要同他人傾訴一番。
“我呢,和那傢伙以前是同一屆。”江不換說,“所以比你們、甚至比很多人,跟他的接觸相處都要來的更多一些。”
“我知道你們想問什麼,對,顧棲以前是這樣的。”
“雖然的確脾氣又臭又硬,傲慢,目中無人,說話嘴還毒讓人恨不得背後套個麻袋給他打個腦震盪出來。”
“然而即便如此,你還是會不由自主的去仰望他,去追逐他,哪怕跟不上他的腳步,但只是站在他的身後都會覺得安心。”
“他是如此的強大。”
“而慕強從來都是生物的本質。”
江不換乾笑了一聲:“無論是協會也好,還是政府也好,全部都把顧棲推上了最頂峯。這很正常,畢竟在百鬼天災之後、在這個人類已經不佔優勢的黑暗的時代當中,必須要樹立那樣一個站在最頂峯的存在。”
“這個存在會讓所有人看到他就會覺得安心、相信只要撐過這一段時間,一切都會變的更好。——顧棲足夠強大,也足夠揹負起這樣的重擔與榮光。”
“只不過啊……”
“是我們需要他,而不是他需要我們。所以顧棲再怎麼樣的恣意妄爲,我覺得都是不爲過的。”
“我們確實,欠他良多。”
江不換抿了抿脣。
有些話,有些事情,已經被掩藏在時間的長河當中,是徹底被埋葬的過往。沒有誰希望那些事情被翻出來,所有的知情者對此都諱莫如深。
但是。
江不換想,他大概這輩子都不會忘記,在更早一些的時候……在顧棲展露出這般的實力和崢嶸之前,除了宴樂之外,沒有誰願意去接近他,也沒有誰願意去了解他。
那時的少年被忌憚、被排擠、被自己所有的老師和同學所厭惡,質疑其爲何而存在,怨毒的詛咒和“祝福”他,爲什麼還不去死亡。
大概是因爲……
他們自己也知道,自己當年都沒幹過什麼好事吧。
姜雀臣一直都有操縱着傀鳥,走着走着突然驚呼了一聲:“啊!”
她急急的道:“傀鳥在前面看到了一扇門,金色的。門上有很多奇怪的花紋,旁邊生有許多許多——已經多到幾乎要把門給完全遮蓋的蘑菇。”
江不換扯了扯衣服領子,提了一口氣道:“這不是很不錯嗎?總比一直都像是無頭蒼蠅一樣亂轉來的好。”
“我們走,加快速度!不說幫上顧棲,但也不能拖後腿啊!”
宴潮生眉梢微挑。
他想了想,一終是有一小縷陰氣從他的指尖脫離,悄無聲息的追着顧棲離開的方向跟了過去。
這個少年時期的顧棲還挺可愛的,便是跟着看看也無妨。
更何況,若是顧棲在這裏折了,雖然說作爲對手他會拍手稱快,但也終究會覺得惋惜……不是麼?
顧棲踏着滿地被踩碎、漸出枝葉的蘑菇,順着姜雀臣留給他的傀鳥的指路,向着前方行走。
隨着他的前進,兩側的石壁在逐漸的收縮,腳下的路也漸漸的變窄了起來,最後已經成爲了僅容一人穿行的狹縫。
而與之相對的,則是路的兩旁出現的越來越多的蘑菇。鬱鬱蔥蔥的生長着,在漆黑的環境裏面亮着瑩藍色的光。
若是不考慮它們的本質是什麼玩意兒的話,這倒是極幽靜美麗的一幕場景。
有非常沉悶的聲響伴隨着震動從遠處傳來,“咚”、“咚”,每一下都有如擂鼓,震的人心頭髮慌。
可是顧棲不但不感到畏懼,他的面上甚至掛上了某種奇異的、隱隱帶了些瘋狂的意味在其中的笑容。
兩方最終狹路相逢。
顧棲突然就笑不出來了,他幾乎是在一瞬間就露出來了極爲嫌棄和憎惡的表情。
“沒人和我說是這麼醜的玩意兒啊。”少年的眉頭擰的死緊,“真是的,快一點解決掉吧……”
他頓了頓,卻又突兀的笑了起來。
“啊,不過我也沒有什麼立場說你們。”
少年人轉動了一下手腕。
有漆黑的,有如墨汁一般的液體從他的身上流淌了下來,很快在地面上匯聚成了一小灘,並且開始迅速的蔓延擴大。
顧棲擡起眸,將那些醜陋的、被孢子所寄生的屍潮納入眼底,心情倒是意外的平淡。
嗯……
阿樂不在這裏,實在是太好了。
“畢竟我的存在……”
“可比你們還要更加的醜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