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王花燭-11

    顧棲坐在牀上,懷裏抱着被子,靠着牆角懵逼的坐了好一會兒,才終於徹底的從幻境所造成的影響當中抽離了出來。

    而這一回神,顧棲頓時就有些懵了。

    無他,原本應該是空曠的、除了一張牀和一套桌椅之外再沒有其他物件的房間裏面,不知道什麼時候亮起了光。

    那光的來源是兩隻足足有嬰兒小臂粗細的紅燭,燭身上有凹凸不平的花紋,似乎是雕刻描畫了什麼圖案,只是離的太遠導致有些無法看清。煌煌的燭光在沒有風的室內靜靜的跳躍着,給周圍的一切都籠罩上了一層曖昧不清的暖色。

    顧棲:“??”

    這玩意兒是從哪裏冒出來的?之前有嗎?

    出於對自己實力的自信,顧棲倒是不覺得有誰能夠在他意識抽離進入幻境當中的時候,踏過他在房間內佈下的結界進來。

    那麼,這兩根紅燭的來歷,可就變的值得令人深思起來了。

    顧棲就走到桌子前,將那兩支紅燭拿起來查看。那些之前就被他很在意的花紋如今能夠被清楚的觀察到,甚至兩根蠟燭上用金墨所描繪的花紋也並非完全一致,細看似乎分別是龍鳳的圖樣。

    顧棲的手抖了一下。

    他看着自己手中拿着的蠟燭,又回頭望了望牀鋪,腦中無端生出一種雖然荒謬,但是卻又似乎非常合理的推測來。

    這根本不是普通的蠟燭,而是花燭。

    是了,無論其下隱藏了多少隱祕的算計和謀劃,但至少在表面上,在普羅大衆的眼中,這就是鬼王的選妃。

    最終的勝利者將會遵循古禮,三禮六聘,着鳳冠霞帔迎入鬼王宮,同宴潮生拜天地,共飲合巹酒,結髮定終身。

    顧棲面上鎮定的將那一對花燭重新放回了桌上,但是髮梢間露出來的耳朵尖卻透着豔色。

    他已經知道那個人是宴樂。

    於是所有的冷靜自持、所有的漠然死寂的外殼便都像是幹掉的糖殼那樣轟然破碎,露出了最裏面柔軟的、戳一戳都像是能夠涌出糖漿的真實。

    半個小時過去的很快,甚至都不足夠顧棲將那兩根花燭給研究透,便非常遺憾的進入了新一輪的幻境當中。

    只是這一次的幻境,似乎和此前全部都不太一樣。

    因爲顧棲睜開眼睛的時候,卻什麼都看不到,他眼前籠罩的只有一片的黑暗。

    這個開頭不太對啊。

    顧棲一邊這樣想着,一邊勾了勾手指,想用點不是那麼科學的手段點個光。

    然而事與願違,他能夠感受到,力量的確是被調動了——可是顧棲需要的光並沒有出現,就好像是在這一片什麼也看不見的空間當中,隱匿着什麼未知的生物,將他的力量盡數吞噬,連丁點作用的時間和空間都沒有留下。

    顧棲:“……啊。”

    這和他想的不太一樣啊。

    顧棲幾乎是立刻就斷定這當中絕對有宴樂搞的小動作。這裏終歸是以他的靈魂碎片爲基底、以他的記憶碎片被背景創造出來的幻境世界,換而言之,宴樂便是幻境世界絕對的支柱,對整個幻境都擁有着無人能夠匹敵的掌控力。

    當然,如果能夠將整個幻境世界都打破的話,那麼這一切自然都迎刃而解。

    可是宴樂——宴潮生怎麼說都是自萬鬼之淵當中走出來的、目前存世的唯一一位鬼王,想要擁有足夠匹敵他的、打破這幻境世界的力量,恐怕不是隨隨便便什麼人來都可以的。

    顧棲倒是有一試的力量,但是他沒有任何理由這樣做。

    顧棲還等着找到這個幻境當中的靈魂碎片呢。

    或許是他先前試圖調用力量的行爲驚擾了什麼,從並不是很遠的方向傳來了“嘩啦嘩啦”的響聲,像是水流在被波動翻攪。

    這是顧棲自從進入這個一片漆黑的空間之後,所能夠捕捉到的唯一的不同之處了。他於是朝着那個方向走去。

    越是接近,水流的聲音就越是不容忽視,到了最後簡直是會給顧棲一種錯覺,彷彿他現在就沉落在深海當中,而那些水正在“咕嚕嚕”的順着耳道灌進來,要將他填滿。

    如果不是因爲還能夠自由的呼吸的話,顧棲可能真的會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被丟到水潭裏面了。

    一隻手橫的伸了出來,一把將顧棲扯了過去。一個又急又快的吻幾乎是立刻就落了上來,甚至顧棲覺得對方的力道已經帶上了狠勁,彷彿想要就着這樣的力道將他一口一口的撕咬吞喫,連丁點的骨頭渣都不會剩下。

    顧棲嚐到了自己口中四溢的鐵鏽味兒,是他被咬破的嘴脣上流出來的血液。

    可是從這樣過分親密的接觸當中,顧棲卻辨別出來了對方的身份。

    等到這個糾纏着鮮血的吻終於結束之後,沒有誰先開口說話,寂靜的空間當中一時只能夠聽到粗重而又急促的呼吸聲。

    顧棲舔了舔自己的嘴脣,舌尖滑過那一處傷口,語氣篤定:“阿樂。”

    然後他自己就先沉默了。

    因爲——顧棲發現,他確定自己有開口,可是他卻聽不到自己的聲音。

    怎麼回事,他用的難道不是自己的身體?

    這裏是宴樂的靈魂碎片誕生的幻境世界,在每一枚碎片所投影出來的虛影中,都表露出來了宴樂的某些可能從未表露在外的、最內裏真實的本質。

    那甚至可能是一個顧棲從未見過和了解的宴樂。

    顧棲心頭開始隱隱覺得有些不妙。

    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宴樂那傢伙究竟都曾經想過些什麼……?

    似乎是終於從某種瀕臨爆發的可怕情緒當中恢復了過來,顧棲能夠感覺到宴樂伸出手來,將他朝着他那邊拽了過去,接着像是抱抱枕那樣,把顧棲抱在了自己的懷裏,下巴擱在他的肩膀上,聲音聽起來有些倦怠。

    “怎麼回事……”他聽見宴樂輕聲的嘀咕,“我應該沒有驅動人偶,怎麼自己過來了。”

    但是他繼而又模糊的笑了一聲。

    “算了,這不重要。”

    顧棲於是感覺到抱着自己的那兩隻手臂又緊了緊。

    沒有過去太久的時間,顧棲就聽到了平緩綿長的呼吸聲,大概是宴樂已經陷入了沉睡當中。只是顧棲現在暫時是沒有什麼關注他睡眠質量的想法,而是開始分析自己現在的處境。

    他大概是成爲了一隻人偶。獨屬於宴樂的收藏,隱匿在某個暗不見天日的地方,在黑暗當中被對方觸碰、撫摸、擁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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