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陰鬼憑什麼置身事外,只有人類爲了這樣的事情頭疼?”顧棲吐槽,“讓他們也出一份力啊……”

    莊羽聽不得這話:“你以爲我們沒有提過嗎!但是十鬼將一個兩個全部都是油鹽不進的東西!非要守着鬼王宮,說在他們的王回來之前誰都別想讓他們離開半步,他們要爲我王守好宮殿以防有宵小進入!”

    顧棲沉默片刻,和莊羽說:“那你們試着現在去聯繫一下,他們的鬼王回來了。”

    “真的?那我去試試……不對你怎麼知道的?!”

    然而顧棲對莊羽的這個問題避而不答,只是轉移話題道:“那麼這個事情就交給你了,我還有一些別的事情想要去處理求證一下……”

    莊羽生出一種這個傢伙又要跑路的不妙預感:“你去哪裏?”

    “宴家的族地。”

    莊羽:“但是宴家的族地就是加吉拉花最開始生長的地方,以加吉拉爲中心,方圓數百里乃至

    於更多的面積全部都被它所操縱的傀儡填滿,我覺得你根本過不去。”

    “還是說——反攻的號角從這一刻便吹起,我們要開始向着加吉拉開啓那最終的你死我活的決戰?”

    “那一個時刻終究會來臨,但不是現在。”顧棲說,“而且我要去的也不是那個已經成爲了加吉拉的巢穴的族地。”

    不管怎麼說,那個族地不過是在百鬼天災之後,宴家迫於無奈向着世界的劇變低頭妥協的產物;真正的、宴家在其上紮根了千年代代傳承的族地不是能夠建立結界、在天災之後也可以從容生存的居所,因此即便是再怎麼不捨也只能被放棄。

    可是那裏纔是宴殊同真正的老巢,他千年來的謀劃都在這一片土地上展開。加吉拉是宴殊同從星空的外側帶回來這個世界上面的、原本不應該出現的怪物,顧棲想,即便宴殊同的掃尾做的再怎麼小心和謹慎,在匆匆的撤離下,那裏也一定會留下什麼蛛絲馬跡。

    而那就是顧棲需要的線索。

    已經到了這一顆星球生死存亡的時刻,甚至都不需要任何人用任何形式去報幕,只需要擡起頭來,朝着那個方向看上一眼,都可以看到那一株一天比一天要顯得更爲膨脹和鼓大、在展開的邊緣蠢蠢欲動的金色的巨大花苞——這可絕對不是什麼誇張的形容詞,而只是對現實當中正在發生的事情的描述。

    甚至那一朵花苞最外側的花瓣已經張開了一條細微的縫,而從那敞開的縫隙當中,可以看到灑下來的金色的花粉,還有更加中央一些的、隱隱約約的——佇立在加吉拉花的最中央的東西。

    那像是一隻豎立起來的眼球,正在用某種冰冷的、絲毫不加掩飾的打量的目光,觀察着這個世界上面所正在發生的一切。

    儘管那只是一個透過層層的花瓣所展露出來的模糊的影子,但作爲曾經窺見過其真身的顧棲依舊能夠在自己的大腦當中完整的描繪出那個眼球的沒教養。

    或許是因爲他的這一種無端的聯想在冥冥之中,和這幻想的另一端所牽繫的生物之間擅自的建立了通道和鏈接,又或者是顧棲的存在本身於加吉拉來說便已經足夠特殊——總而言之,那一顆眼球注意到了來自於顧棲的注視,並且向着他的方向垂下了目光。

    他們之間產生了對視,然後顧棲感受到了從加吉拉的方向傳遞來的情緒,像是在期待着他的出現和迴歸,以補全缺失了部分因此而不完整的自己。

    那種感覺是如此的荒謬,以至於顧棲迅速的低下頭。二者之間原本就脆弱的聯繫因爲這個行爲而斷開,可是顧棲卻像是捕捉到了加吉拉在連接斷開的最後刻意捎帶來的話。

    ——你會回到我的身邊。

    ——而我們,會回到星空之上。

    宴家最初的族地早就已經被遺棄,在陰氣一年勝過一年的鬼域當中被風吹雨淋了這麼久,早就已經不復往日的模樣,看起來雖然稱不上破敗不堪,但是也已經老舊。

    顧棲對於這裏的記憶並不是多麼清晰。

    他的人生以五歲作爲分水嶺,五歲之前,他甚至沒有屬於自己的名字,而是被冷漠的冠以“0422”這樣的數字,和其他許許多多同樣沒有多大的孩子被關在宴殊同祕密的地下基地當中。

    五歲的孩子自然沒有辦法理解宴殊同做的那些複雜的實驗,也不知道對方挑挑揀揀的植入他身體當中的是什麼、從他的身體裏面取走的又是什麼。

    他只是被關在裝滿了培養液的玻璃罐子當中,有數根的通道負責維繫他日常生存所必不可少的氧氣、營養,以及其他任何的生命維繫需要的條件。在他的罐子旁邊,還擺了許許多多的罐子,每一個罐子當中都有一個與0422號年齡相仿的個體。

    身邊的罐子一個一個的減少,有的時候,

    0422號維繫着清醒尚未陷入沉睡的時候,也會偶爾的看到自己身邊罐子裏面的個體“嘭”的一下炸開——日後顧棲會知道,那可以被形容爲“像是煙花一樣”。然後遺留在罐子裏面的,除了被攪渾的亂七八糟的培養液之外,有時候也可以看到點別的什麼。

    ——金色的花苞,黑色的果實,還能夠亂動彷彿擁有自己思想的眼球,一小團意味不明瘋狂扭動的奇異觸手狀肢體。全部都無法用人類的認知去準確的概括和描述,更像是什麼奇詭的怪談當中纔會出現的設定。

    然後那些罐子就會被清理走,再也不會出現在這一處空間當中佔地方。

    這樣的“爆炸”每每當宴殊同給他們進行統一的“手術”,把什麼縫合進身體的時候發生的最爲頻繁。不知不覺間,那些堆滿了這個根本看不到盡頭的祕密基地的罐子全部都不見了,只剩下了0422號這一個尚還存活的個體。

    宴殊同將他從培養液當中抱了出來,高高的舉起,像是在看什麼珍惜而又罕有的、根本無法去衡量其價值的絕世的寶物。

    【你是特殊而又唯一的。】男人的聲音充斥着狂熱,【你即是——】

    ……是什麼?

    當顧棲站在宴家破敗的族地上的時候,他也沒有能夠想起那一句話的全貌。

    橫豎這裏已經是無人的廢棄之所,不需要維護,所以顧棲也可以採取一些更過分的、粗暴的手段。他從那些努力的維繫了古韻的建築物上大概的辨別了一下方位,然後筆直的朝着最中心走去——那裏曾經是宴家的祠堂。

    四周的陰氣開始以他爲中心瘋狂的涌入,甚至快要形成一個可怕的風暴眼——而這些陰氣又經由顧棲的靈魂法器的轉換爲最精純的靈力,被極致的壓縮,最後變成一枚看上去沒有多麼起眼的,躺在青年掌心的子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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