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相識-02

    對於宴樂的話,迦樓是有一千個一萬個不信的。

    如果現在還是戰時,迦樓絕對選擇毫不猶豫的就對着宴樂開始爆錘,絕對不可能讓這麼危險的一個東西進入鬼城羅萊,並且最好能夠像個辦法集結兵力,最好讓宴樂就這樣交代在這裏纔好。

    然而儘管他的內心已經籌劃除了不下二十種的計劃,但有礙於來自於鬼王早先頒佈下來的律令,即便是身爲十鬼將之一的迦樓也只能遺憾的將那些想法全部都收納到心底,然後捏着鼻子認了下來,按照既定的流程來處理宴樂這個不穩定的炸彈。

    “手伸出來。”迦樓惡聲惡氣,“按照律令,對於你們這些人類天師的投靠,我們會擁有另外的一套流程。”

    “首先,在你得到一個會在你的靈魂上打下烙印的主人之前,你這通身的靈力都得被封印起來。”

    宴樂在來之前就已經瞭解過關於那位鬼王所頒佈下來的律令,知道這並非是迦樓在信口開河想要給他找不痛快,而的確是律令當中的規定,因此接受的也非常順暢,對此沒有任何的異議。

    “這一點我還是清楚的。”宴樂伸出雙手來,朝着迦樓的方向一遞,“來,封印吧。”

    他這樣的配合,然而迦樓看上去臉色卻沒有任何的好轉。正好相反,他似乎是更生氣了。

    宴樂這傢伙怎麼回事!這麼配合,其後必有詐!

    於是,幾個時辰後,鬼王就收到了一份禮物……或者說,是一個麻煩。

    “六級天師?”

    宴樂站在鬼王宮偏殿的大廳上,聽站在他身邊的迦樓畢恭畢敬的彙報道:“是,人類的六級天師宴樂,今日忽然來到了羅萊,自述想要成爲我鬼族的僕從。”

    鬼王與他們之間隔着一道黑色的紗簾,雖然並沒有厚重到會完全看不清簾幕後的任何事物,但是也並沒有多麼的清晰。宴樂擡起頭,只能看見一個黑色的剪影,坐在高高的王座上的、漆黑的一團,有着過於龐大的外形,是與人類相去甚遠的模樣。

    實際上,宴樂並沒有真正的見過那位鬼王的面目,只聽說在百鬼天災爆發之前,對方也曾經是人類。

    然而在戰場上有限的幾次相遇,宴樂對這位鬼王的印象都是身後拖着長長的、巨大而又漂亮的鱗翼,周身盡數都籠罩在蒼白的骨刺當中。宛若傳了一身白骨的甲冑的模樣,以及從白骨當中露出來的一雙猩紅色的眼睛。

    至於對方的真實面容,自然是無從談起。只是那些曾經同這位鬼王作爲同學的天師們談論起來的時候,曾經有人感嘆過一句,若不是過於陰騭,僅以臉來說的話,應該是漂亮到足夠去當明星的模樣。

    眼下站在這裏,他不免開始有些好奇,那曾經被隱藏在蒼白骨胄下的、即便是作爲敵人都會去誇讚的一張臉,應該是什麼樣子的。

    “宴樂……宴家的天師麼?”

    在一段時間的寂靜後,從那帷幕後面傳來了略有些遲緩的聲音,聽上去像是剛剛纔睡醒一樣,帶了些飄忽與朦朧。

    宴樂發現迦樓的頭垂的更低了,眼看着是一副恨不得把自己腦袋乾脆直接埋回衣服領子裏面的模樣:“是,王上明鑑,的確是宴家的天師。”

    “宴樂在人類的天師當中亦數一數二,屬下想着,除了您之外,也沒有誰能夠徹底的壓制他,這才斗膽帶他來見您。”

    “請王上指點,應該如何安置他?”

    簾幕後的那個影子動也不動,在時間久到宴樂都開始忍不住懷疑對方時不時已經睡着了的時候,他才聽到那個帶了些飄忽的聲音再一次響起。

    “讓他留下來吧。”

    迦樓問:“那由誰來打上烙印

    ……?”

    他心裏把排在自己前面的幾位鬼將都扒拉了一遍,心頭揣測,不知道宴樂這個麻煩會落到誰的身上。

    然後他聽得到自己的王說:“我來吧。”

    在對方給出了這樣的答覆的同時,那一層將雙方隔開的黑色的簾幕也被一隻毫無血色的手掀開,從後面走出來一位青年。

    青年有着蒼白的面容,身材瘦削,臉龐像是黑暗中盛開的玫瑰一樣的昳麗。他的身後拖着一對長長的蝶翼,兩面都生有一雙雙的眼睛,只不過眼下盡數都緊緊的閉着,未曾睜開。

    而除了那漂亮的幽藍色蝶翼之外,更爲引人注目的應該是那些沿着青年的脊骨生長出來的嶙峋骨刺,已經完全的成爲了外骨骼的模樣,從兩側朝着中間包攏,像是拱衛的王座。

    宴樂發現他對此居然並不感到陌生。

    因爲,那圍攏成半圓屏障的骨刺如果徹底的合攏、把中心的青年包裹在其中的話,就是宴樂熟悉的模樣了——曾經在戰場上以絕對壓倒性的統治力,讓戰局甚至根本無法產生波瀾的鬼之君王。

    “您……您要親自來嗎?!”迦樓顯然是十分震驚,因爲宴樂注意到,他甚至是已經無暇再去維持自己的禮節,“王,這樣不妥!事出反常必有妖,這個人類絕無善意——”

    “沒關係。”

    他的進言被打斷,宴樂看到那個青年有些沉鬱的垂下眸來,眼底是一片的百無聊賴,就像是他整個人一樣,都散發出來某種死寂的氣息,甚至根本不像是有在真實的“活着”。

    “沒關係。”身爲鬼王的青年又重複了一遍,“他抱有什麼樣的心思和打算來到這裏,最後的結果都是一樣的,無有不同。”

    迦樓奇妙的平靜了下去,像是得到了某種絕對的保證一樣。

    “是。”他恭恭敬敬的說,“謹遵您的意願。”

    鬼王點了點頭,迦樓的身影便在原地化作了淒厲怒嚎的黑風散去,這一間有些過於空曠的殿內便只剩下了宴樂和鬼王兩個人。

    鬼王的目光落在了宴樂的身上。

    “那麼,說說吧。”宴樂聽見對方漫不經心的問,“宴家的天師,怎麼還敢出現在我面前的?”

    青年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笑來。

    ——這笑是足以用“猙獰”、“兇殘”這樣的詞彙去形容的,飽含着惡意的笑,宴樂毫不懷疑,如果自己的回答有哪裏惹到了對方不快的話,那麼青年身邊那些已經在蠢蠢欲動的骨刺一定會很樂意給他來捅個對穿。

    可是刨除那些之外來看的話,宴樂也要承認,對方作爲人類的部分的確如同傳言一般,是足夠好看的。

    他記得,這位鬼王還是人類的時候,名字是叫做……顧棲?

    “是這樣的。”宴樂用十分真誠的目光看着顧棲,“我前段時間去看了醫生。”

    顧棲:“?”

    你看醫生,和我們鬼域有什麼關係?

    然後他聽到宴樂情真意切的道:“醫生說我胃不好,只能喫軟飯。”

    顧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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