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珍一張瓜子臉,下巴尖細,分明生的小家子氣,做派卻賢良大方,雖說二人只見過寥寥幾面,邵國公夫人還是一下就想起了這人。

    柳如珍身上兩種風格太過矛盾,她當時便覺得奇怪。現在她對流言的事有了猜想,看着柳如珍面上那幾乎壓抑不住的刻薄惡毒,終於明白過來。

    什麼京城最爲賢良淑德的妾室,不過是裝出來的罷了。

    府裏來了外人,蘇心幽穩住心緒,十分得體地行了個禮:“見過夫人。”

    邵國公夫人微微頷首,看着蘇臨海微沉的臉色,便知道流言已傳到蘇府。

    “蘇將軍,年年昨日救了我,我代表邵國公府送來謝禮。”

    她讓了讓身子,身後的僕人已經扛着兩個大箱子走了進來。

    “夫人,昨日湊巧,不過是舉手之勞,何必”

    對上蘇年年,邵國公夫人的五官柔和下來:“昨日若不是你,我現在已命喪黃泉,兩個孩子便沒了娘,這是你應得的。”

    蘇年年不再推脫,行了謝禮,上前親暱地挽着她的手臂。

    邵國公夫人雖有兩個孩子,比蘇年年年長十幾歲,可保養得好,這般看去,像是挽着自己的長姐一般。

    柳如珍有心攀附,笑了笑說道:“年年從小不着調,武功不好好學,是怎樣從那賊寇手裏救下夫人的?”

    聞言,邵國公夫人稍顯冷淡,不悅地道:“她生母早逝,從小在你眼皮子下長大,該是你教導她,怎麼她樣樣不會,三小姐卻是個出名的才女?”

    壓迫感撲面而來,柳如珍袖下的手捏了捏,勉強笑道:“心幽從小便喜歡這些,而年年從小隨她生母,我不忍管束,便由她去了。”

    邵國公十萬兵權在手,勢力本及不上蘇臨海,可他背靠太子,又對皇帝有恩,在京中的威望甚高,幾乎能跟蘇府平起平坐。

    邵國公夫人是二品誥命,在京中貴婦無人敢忤逆,柳如珍爲妾,不得不忌憚。

    “昨日遠山寺三小姐的所作所爲,也是柳姨娘親自教出來的?”聽了柳如珍的話,她輕嗤一聲,看向蘇臨海。

    “蘇將軍,你可知今日早上,京中百姓們是如何說的?”她輕嘆口氣,心疼地道:“若不是有我爲年年作證,她又要枉受冤屈。”

    蘇臨海神情幾經變化,沉怒的目光落在柳如珍身上。

    邵國公夫人一介女流對蘇府的事指手畫腳,他本十分不滿,可聽了一會,他才明白她語中的憤怒從何而來。

    多年來,柳如珍溫柔賢惠,淑德良善,他才放心把蘇府交給她打理,她卻暗中設計,詆譭年年!

    邵國公夫人話說得隱晦,已給足了他面子。

    蘇臨海重重地吐了口氣,沉聲道:“多謝夫人提點。”

    柳如珍臉色白了幾分,低着的眼中恨意橫生。

    那幾句話字字不提她,卻字字都讓人多想。

    什麼叫“又”枉受冤屈?蘇年年跟她說了什麼?

    都是聰明人,點到爲止,留下幾句話,邵國公夫人便離開了蘇府。

    正院內,氣氛森冷得可怕。

    “跪下。”

    “老爺……”柳如珍不可置信地看着蘇臨海,“這是何意?”

    蘇臨海語氣重戾地喝道:“跪下!”

    見狀,蘇心幽先一步跪了下來。

    “爹,女兒昨日佛前失儀,實在是被那忽然闖入的和尚嚇到了,這才口不擇言,爹,女兒自會閉門思過,您不要遷怒我娘。”

    她低眉順眼,語氣帶着哭腔,妄想激起蘇臨海的憐愛。

    蘇年年見狀冷笑。

    事到如今,她還以爲這僅僅是她佛前失儀的事?

    柳如珍咬着脣,緩緩跪向地面。

    “老爺,妾陪在您身邊十餘年,妾是什麼爲人,外人不知道,您還不清楚?”她眼含着淚,看着寒心極了:“他人三言兩語,您便懷疑妾身。”

    蘇臨海微微動容,卻見蘇年年的清澈的眼看了過來。

    這麼活潑單純的女兒,若真被柳如珍毀了,他這輩子都日夜難安。

    “那你倒是說說,”蘇臨海道,“這傳得飛快的流言,是怎麼回事?”

    “是呀姨娘。”蘇年年眨着眼:“傳得這麼快就算了,怎麼還傳成了我蘇年年的名字?”

    她站在蘇臨海身邊,低頭笑看着地上的柳如珍:“我不明白,姨娘幫我分析分析,如何?”

    旁邊,蘇心幽跪行到蘇臨海腳下,抹了把眼淚:“流言本就是越傳越離譜,傳的人多了,出現了偏差也是正常。姐姐何必咄咄逼人?”

    “改日這事發生在你身上,希望你也能如此說。”蘇年年輕巧地笑了一聲,扭頭道:“爹爹,我累了。”

    蘇臨海應聲,臉色鐵青地道:“你們母女,回去各將女戒抄一百遍,每日除了送飯,不準留人伺候!”

    “你們就安安心心地抄,抄不完不準出幽蘭院!”

    柳如珍臉色一陣青白,臉上留下兩行清淚:“是,老爺。”

    蘇年年攙着蘇臨海離去,回頭嘲弄地看了一眼。

    那眼神飽含譏諷和得意,氣得柳如珍雙肩直髮抖。

    蘇心幽起身,扶起她的手臂,替她拂去身上的灰塵。

    “娘,邵國公夫人不過幾句話,便引起爹爹對我們的懷疑了。”

    “彆着急。”柳如珍攥着手裏的帕子,眼中劃過一絲陰狠:“那小蹄子不知道受了誰的授意,越來越難誆騙不說,還跟處處給我們下絆子,不好掌控了。”

    柳如珍收回眼,拂着她臉上的掌痕:“你長這麼大,何時受過這般委屈!”

    蘇心幽咬着脣,愈發委屈了。

    蘇年年借題發揮,昨日那兩巴掌下了狠手,到現在她的臉還火辣辣地痛。

    “心幽,此事生變,我們再觀察一段時日,最近別去招惹她。”柳如珍眯了眯眼:“我找人把京中的流言再壓下來。你這段日子你安心練琴,下個月皇后設宴選太子妃,你準備了這麼長時間,千萬不能出錯。”

    蘇心幽面目露出絲猙獰:“娘,倒時候,定要她身敗名裂!”

    蘇年年自然記得不久後太子蕭延要選妃。

    當時她雖已跟蕭南有了婚約,但還是出席了那場宮宴,想要在衆人面前表現一番,告訴大家她配得上溫潤如玉的蕭南。

    蘇心幽琴藝了得,宮宴前她求蘇心幽教她一首曲子,她苦練了半個月,終於把那曲子彈得有模有樣,可在宮宴上還是被人狠狠恥笑,出了洋相。

    在她的襯托下,蘇心幽一曲成名,在京中的名號更爲響亮。

    今世,她定不會讓她如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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