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葉踩得“咯吱咯吱”響,冷風從袖角鑽進來,有些涼意。
正廳的門緊閉着,她快走到門口,腳步忽然變了個方向。
她繞了一小圈,在正廳的窗外蹲下,耳朵靠了上去。
蕭晏辭一個一點人情味沒有,還不奪皇位的閒散王爺,還會跟人聊天?
上次也是,跟爹爹聊了那麼久。
到底有什麼好聊的?
她耳朵緊貼着牆,裏面什麼聲音都沒有,反而傳來腳步聲。
腳步聲?
下一秒,前方的門被拉開,一隻雲紋墨靴邁了出來。
“既然蘇小姐一直不歸,本王便不多留了。”
蘇年年飛速站起身,錯開那雙狹長的眸子,風輕雲淡地撣了撣衣襬。
“見過王爺。”她擡頭望天:“好巧,我正要進去,你們便出來了。”
蕭晏辭眼尾揚了揚,笑容意味深長:“是嗎。”
“……”
蘇年年抿抿脣,疑惑看着後面的二人:“你們……聊完了?”
蘇臨海面色舒暢極了:“既然回來了,便幫王爺診治診治。”
蘇年年狐疑地點頭。
不知道蕭晏辭說了什麼,讓她爹這麼高興。
要是蘇臨海這個女兒奴知道,給蕭晏辭施針是要他脫衣服的,又會是什麼心情?
會不會把蕭晏辭趕出去?
二人一前一後出了正院,走在回月年院的路上。
“今日出府忙了些什麼?”
他語氣淡淡的,蘇年年卻聽出一絲責怪之意。
她烏黑的眸一轉,準備先發制人。
“王爺,當然是忙着等你啊。”蘇年年語氣哀婉了些,陰陽怪氣道:“這麼多日都不來蘇府施針,我還以爲你胃病痊癒了。”
蕭晏辭盯着她的頭頂,薄脣扯了扯。
“等本王,等到府外去了?”
蘇年年一噎:“王爺,這你就不懂了。”
她立馬一本正經道:“要是我在府裏,豈不是要一直惦記着你什麼時候來?那我還怎麼專心練劍踩樁子?所以我要離開蘇府,讓自己忙起來……”
迴應她的,是他的一聲輕嗤,隨後男人低沉嘲諷的聲音落在空氣中。
“花言巧語。沒一句真話。”
蘇年年一僵,回頭看他的臉。
那雙漂亮的鳳眸染了點薄紅,皙白的臉有幾許病態的陰鬱,還有淡淡的疏離。
心中猛地一窒,蘇年年停住腳,愧疚到了極點。
確實是她太忙,把山楂糕給忘得死死的。
可是……
算了,她沒必要跟蕭晏辭講道理,爭論什麼。
道歉就對了。
“王爺。”她停下步子,扯住他的衣襬,在枝紋上摩挲了幾下。
蕭晏辭低眸看她。
她斟酌了半天,覺得直白的道歉太矯情,話到嘴邊打了個旋兒,換成了別的:“那你這陣子都在忙什麼?”
“我有好多問題想請教你。”
蕭晏辭沒回答,任她扯着,擡步踏進她的院子,看見被隨意插在泥土裏的柳葉劍時,眉梢微微一挑。
蘇年年立馬把劍拔出來,走開幾步,想起什麼似的,走進屋裏拿出一盤糕點,放至他面前的石桌上。
說完,她才退開到院子中間,把這段時日的收穫展示給蕭晏辭看。
蕭晏辭坐在原處,視線下移,落到桌上的糕點上。
一盤桃花酥。
他咬了一口,看着蘇年年賣力地展示自己的劍法,終於張開了嘴。
“舞得再漂亮也沒用,最重要的是奪人性命,保護自己。”
聽見他說話,蘇年年鬆了口氣,動作不停,聲音染上笑意:“王爺,有沒有一種可能,我沒有刻意把劍舞得好看,是你覺得我好看?”
“……”
蕭晏辭慢條斯理地嚼着桃花酥,看着火紅的身影在空中翻飛,愉悅地眯起了眼。
可能是吧。
他沒否認,後面時不時指點她幾句。忽然,他說起朝中的變動。
“太子身上的事務,被分散出去不少。”
蘇年年神色沒什麼變動,這是她預料之中的事情。
蕭延是傷害蕭南的最大嫌疑人,加上蘇心幽忽然出現在獵場,皇帝接連不悅,要是蕭延沒能抓住皇帝的心,這太子之位就走遠了。
蕭南現在雖然在養傷,暗地裏小動作也不會少,畢竟要把握住這個機會。
“王爺,那你呢?”蘇年年聲音清亮:“陛下對你是什麼態度?”
蕭晏辭眸色暗了暗:“對本王?”
“對啊。”蘇年年舉劍一刺,毫不避諱地道:“陛下若是覺得太子不堪重用,京中,可就只剩下你和蕭南了。”
蕭景自小頑劣,但生得最像皇帝,備受包容,也因此養成了風流的性子,跟皇位不沾邊。
蕭瑜武功過人,在戰場上出色,卻也好戰,他當皇帝,只會四處征戰,天下不會太平。
回想這麼久以來蘇年年的舉止,蕭晏辭掀起眼,盯着她的反應:“本王這等出身,陛下還能是什麼態度。”
蘇年年幾不可聞地輕嘆一聲。
“那王爺什麼打算?準備站在哪一邊?”
“我啊。”蕭晏辭目光鎖着她,猩紅的脣一勾:“自然是四弟這邊。”
“那怎麼行!”蘇年年聲音驟然拔高,當即停了動作,氣沖沖地跑到他面前坐下,十分認真地看着他。
“王爺,別人是靠不住的!”
這回,她說得夠明白了吧?
就差把奪皇位寫在臉上了!
蕭晏辭輕輕頷首,修長的指尖在桌上點了點:“確實。”
蘇年年稍顯絕望,頭倒向石桌。
所以,蕭晏辭這麼久不見人影,到底在忙什麼?
若不奪皇位,不是白忙活嗎?還不如默默無聞地當個王爺享榮華富貴。
良久沉寂之後,她忽然想起他說他秋闈任副考官。
現在還沒放榜,但他一定知道些消息。
她重新擡頭,問道:“今年秋闈,前三名如何?”
“你對這感興趣?”蕭晏辭睨她一眼,不甚在意地多給她說出前三名:“經魁,何舟。亞元,張正。解元,慕遷。”
“慕遷?”蘇年年一怔。
蕭晏辭慢慢眯起狹長的眼。
“你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