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王族天生白髮藍瞳,因這顯著的特徵,桑安進了京城,簡直就是個活靶子。

    可戲劇的是,前世,蕭南根本沒想到他敢進京城。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桑安治好傷,在京中隱匿了整整兩年,才被蕭南的人找到。

    蘇年年算着日子,三日後,桑安就該逃到京城了。

    翌日。

    蘇年年在一摞醫書中翻了又翻,找到了染髮膏的製法。

    與尋常用黑豆製作的那種方法不同,周遊這方子裏,用到的東西叫蓮子草。

    她揣了些碎銀,去了東街周遊的藥鋪。

    藥鋪已經正式開業,匾額上三個大字“百草閣”。

    蘇年年看着那燙金的字體,輕嘖一聲。

    周遊看着樸素,花錢倒是招搖,大手大腳的。

    不過倒顯出他對這個藥鋪的重視。

    門前的人排着小長隊,蘇年年徑直繞過這些人,走到櫃檯裏面,像進了自己家一樣,在藥架上尋覓起來。

    周遊忙中瞥了她一眼,隨後收回目光,若無其事地繼續抓藥。

    “你誰啊,怎麼不排隊!”隊伍後側,一道粗壯的聲音響起:“司大夫,插隊的人你也不管?”

    蘇年年一頓,不等周遊說話,看向那人。

    只見那人穿着單薄粗衫,看樣子家境貧寒,不像京城的人。

    也是,不然在這片混的百姓,不會不認識蘇年年。

    貧寒不是無理取鬧的理由。

    蘇年年眨了眨眼,彎脣,無辜道:“這位大哥,你哪隻眼睛看見我插隊?”

    粗衫壯漢一噎,見周圍的人都看向自己,更加硬氣地挺直腰桿:“這麼多人排着,你憑什麼自己進去抓藥?”

    蘇年年脣邊笑容更加燦爛。

    “如果你自己知道用藥和用量,也可以自己進來抓呀。”

    來這裏買藥的人,都是看中周遊開方子的能力,基本都是告訴周遊病症,周遊重新開方,才使得價格便宜。

    基本不會有人拿開好的藥方來抓藥。

    更何況是他穿着這身粗布衫。

    周遊聽她說這話,眼角隱隱一抽,放下手裏的動作,對隊伍後面的人道:“這位是我的幫手,着急的人可以另起一隊。”

    蘇年年:“……”

    不就是懟了他一個客人,至於拉她當苦力嗎?

    隊伍中不少人認識蘇年年,見周遊放話,立馬爭先恐後排到第二隊。

    然而那個被懟的客人,執拗地站在周遊那一列。

    蘇年年給周遊使了個眼神,隨後笑着問自己這隊的人:“大娘,什麼病症?”

    藥材的價格標注得很清晰,她很熟悉這一套流程,幫起忙來得心應手。

    她忙碌了一會兒,旁邊,壯漢的聲音猛然拔高:“怎麼可能這麼貴?”

    衆人扭頭看去。

    周遊面色不改:“你要益氣補血,又要止痛化瘀,還要治心悸多夢,這麼些病症,能把藥開進一個方子裏已是難得,價格我控制不了。”

    聞言,堂內等着抓藥的人面面相覷。

    這不是司方大夫的基本操作嗎?

    如果這病症算多,他們的要求,豈不是太恬不知恥!

    粗衫壯漢捏着那方子,憋得說不出話。

    蘇年年看了一會兒,淡笑着走了過去。

    她和周遊是行醫的人,這人明顯貧窮,他們出氣歸出氣,不會故意見死不救。

    她跟周遊學了這麼久,單一的病症還好,把治這麼多病症的藥開進一個方子裏,還是頭一次。

    方纔試着開了幾個,給周遊看,他都說沒問題。

    她對壯漢說道:“你方子,給我看看?”

    壯漢因不滿她剛纔出言頂自己,捏着兜裏輕飄飄的銅錢看了周遊好幾眼,猶豫半天,才把手裏方子遞了過去。

    她一看,脣角抽了抽。

    她剛纔不過眼神示意周遊一下,他竟然給人開這麼貴的藥材。

    周遊這人,能處。

    蘇年年平復了一下心情,拿着方子遞到周遊面前,佯裝說道:“司大夫,我前幾日剛看了幾本醫書。”

    她指了方子上幾個藥名:“我覺得,這幾種藥可以換一換。”

    說着,她執筆重新寫了一張方子,遞給周遊。

    周遊一看,立馬點頭:“妙哉。”

    蘇年年:“……”

    堂內衆人直誇蘇年年人美心善。

    這回,粗衫壯漢能付得起藥錢,臉憋得通紅,臨走前,不自然道:“是我有眼不識泰山,多謝蘇大小姐。”

    蘇年年大度一笑。

    “蘇大小姐慧心巧思,神仙玉骨,有你在呀,我們這些百姓可有福了。”

    周遊極力壓抑着嗓子眼裏那聲冷哼,脣邊帶笑說道:“大娘,蘇大小姐,可是我一手帶出來的。”

    “是是是,司大夫,你這百草閣,纔是造福百姓!”

    周遊這才笑了,藥堂內氣氛輕鬆,其樂融融。

    不一會兒,排隊的人終於見了底。

    蘇年年騰出功夫找自己要的東西,她走到角落裏放蓮子草的格子前,不客氣地剷出一大把。

    周遊:“……”

    周遊:“你要……染髮?”

    什麼病,也用不上這麼多蓮子草吧!

    蘇年年眨眨眼,把東西收好:“司大夫,你宅子那麼大,是不是很冷清?過幾日,我給你送個朋友過去。”

    周遊看着她的表情,直覺沒有好事。

    蘇年年在他住的那片有三套宅子,送哪不好,偏偏送到他這裏來?

    怕是什麼棘手的人。

    蘇年年笑眯眯拍了拍他的肩膀,轉身找做金瘡藥的原料。

    周遊見她拿松香,樟腦,頓時對她口中朋友的狀態有了預測。

    他縮了縮脖子,沒說什麼,低頭看賬本。

    不多時,蘇年年心滿意足地擡腳離開。

    正要踏出門,周遊扔過來一個小瓷瓶,聲音涼颼颼的。

    “止痛很好,估計你用得上。”

    蘇年年一笑:“多謝!”

    三日後。

    蘇年年把制好的染髮膏,止血止痛的妙藥,以及紗布等用得上的東西裝進包裏,夜裏出府。

    被追殺這麼多年,桑安早已難以信任別人。

    不過,她在他自救前趕到救他,就算懷疑,他也得念着她的恩情,不能太放肆吧?

    這樣想着,她已來到一個十分偏僻的巷子,這一片也是貧民區。

    但桑安藏匿的地方,要比這更遠。

    皎潔的月光灑下,蘇年年餘光中忽見地面上星星點點的斑痕,她腳步一頓,朝地上看去。

    竟是血跡!

    她循着血跡往前走,同時把路上的血跡掩蓋起來。

    許久,終於看見前面一件破舊的小茅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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