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晏辭靜靜看着幾個侍衛,目光淡漠到了極點,似乎根本沒把他們放在眼裏。

    他只是站着,沒有要動手的意思,周圍若有似無的戾氣也讓人望而卻步。

    蕭如嬌緊張地嚥了口唾沫,不知該作何反應。

    有他護着,蘇年年愈發從容。

    她瞧着那圓臉太醫,嘲諷道:“我開方子的時候從未寫過芫花二字。”

    內室中,彩霞皺起眉。

    “芫花?”她回憶着,怔怔搖頭,“我從未抓過這味藥。”

    衆太醫皆是皺眉不信。

    張太醫道:“這湯藥中確實有芫花的味道。”

    他一頓,“會不會是有人故意下毒?”

    彩霞再次搖頭:“每一步都是我親自看着的……”

    她話未說完,蕭如嬌立馬指着她道:“你在太后身邊伺候了幾十年,爲何突然動了歹心?”

    彩霞臉色一白,到底是太后身邊的人,並沒慌亂,沉下臉看着蕭如嬌。

    她手緊緊捏着,像是在壓抑憤怒:“三公主請勿妄言。”

    蘇年年瞥了蕭如嬌一眼,眉眼間嘲諷越來越濃烈。

    “從前怎麼不見三公主這般關心太后的身子,如今出了事,卻像失智一樣,見一個咬一個。”

    蕭如嬌氣得發瘋:“彩霞,是不是這個賤人指使了你?你說實話,本公主定讓父皇從輕發落你!”

    彩霞抿脣並不想回應,蘇年年也沒理會,而是對彩霞道:

    “你去把熬藥的藥罐拿來。”

    不一會兒,彩霞提着藥罐遞給蘇年年。

    蘇年年將藥罐裏面的剩下的藥渣和湯藥倒出,放在鼻下嗅了嗅,遞給張太醫。

    “確實沒有芫花,但有芫花的味道。”張太醫皺眉,擡眼卻見蘇年年捧着藥罐研究,不由問,“有何不妥?”

    蘇年年凝視着藥罐的內壁,沒回答,而是順手指了一個太監:“搬個小爐過來,再打一桶水。”

    那太監一怔,模樣不情不願,卻被鳳眸凌厲地一掃:“沒聽見?”

    太監頓時低下頭,不一會就把要的東西搬至殿中。

    衝淨藥罐,蘇年年重新舀了一瓢水進去,待水煮沸了又晾涼。

    她舀起其中的水嗅了嗅,便遞給張太醫。

    張太醫一直在旁邊看着,也明白她的意圖,見狀直接嚐了一口,驚詫地遞給身旁的太醫。

    看見他們的反應,蘇年年隱隱彎脣。

    “藥罐有問題。”

    張太醫恍然大悟:“是我等粗心,沒想到這層,蘇大小姐甚是聰慧。”

    蘇年年神色如常,朝他微微頷首,轉身瞥向蕭如嬌。

    “三公主,我幾個月都在青州,你不會還說這是我提前動的手腳吧?”

    蕭如嬌被她戳中,臉上青白交錯。

    蘇年年這般聰穎地找出原因,連太醫院的人都不敵,更顯得她蕭如嬌方纔言行魯莽蠢笨。

    她氣極,指着一衆太醫破口大罵。

    “一羣廢物!”

    她這麼一說,張太醫臉色也不好看,聲音微沉,作揖道:“三公主,當務之急是查出到底是誰在藥罐上做了手腳。”

    彩霞開始思索藥罐的來歷。

    “先前太后一直用的那個老罐子碎了,這個是幾個月前在內務府重新領的。”

    要想追查來歷,還得去內務府調取記錄。

    既已查出了原因,蘇年年便不再管外面的事,跟蕭晏辭對視一眼,便去內室給太后施針。

    動手的人很巧妙,把熬了大量芫花的藥罐歸還到內務府,再好巧不巧分到壽安宮。

    就算查出藥罐原先的主人,也難以定罪。

    芫花和甘草相沖,一同服下會有毒性,使人腸胃產生負擔,也影響原本的藥效。

    蘇年年重新開了方子讓明月去熬,然後給太后講她中毒的原因。

    “太后,你在宮中可得罪過什麼人?”

    太后輕闔着眼,聲音很低,透着惆悵:“老了,記不清了。”

    那雙眼往常便透着精明,如今這樣說,蘇年年自然不信。

    但她也沒追問,只是說道:“您心裏有個數,下次可別再着了道。”

    聞言,太后掀起眼皮瞥她,片刻才收了回去,幽幽開口。

    “宮中手段能使得這般天衣無縫的,左右就那幾個。”她思緒拉遠,“從前在蕭府……呵,白生了好皮囊,倒是記仇。”

    從皇后到妃子就沒一個醜的,這話範圍太大,蘇年年分析不出是誰,只知道是皇帝登基前在後宅的恩怨。

    過了會兒,她撤針的時候,太后呼吸已變得均勻,她囑咐明月幾句便要離開,太后卻忽然出聲。

    那聲音仿若根本沒睡。

    “你救了哀家便礙了別人的眼,平日小心着些。”

    “多謝太后囑咐。”

    再出去時,太醫院的老頑固們大半已經散去,蕭如嬌也不知躲去了哪裏。

    殿內一下空曠許多,然而皇帝一直沒來看望。

    蕭晏辭慵懶地坐在八仙椅上,一點要進去看太后的意思都沒有。

    蘇年年走到他身前,揚起一個笑:“一起離開?”

    這時張太醫卻從一旁走來,插進二人中間。

    “蘇大小姐,在下想問個問題。”

    跟初次見面相比,張太醫的態度顯然謙虛許多。

    蘇年年也不端着,微微頷首示意。

    張太醫略微斟酌纔出聲:“蘇大小姐明明出身武門,卻習得百治百效的醫術,不知師從何人?”

    殿內靜靜的,只有角落的香爐絲絲縷縷冒着青煙。

    蘇年年不假思索答道:“我師父最瞧不起宮中的太醫。”

    張太醫狠狠一怔,臉色旋即漲紅。

    她語氣中無半分高傲,甚是平靜,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這讓他更加惱火。

    饒是對她師父的身份好奇,也帶着怒火沒再追問,徑直拂袖離開。

    蘇年年這才面露嘲諷:“本就不如人,不知道在傲個什麼。”

    面前男人輕笑一聲,二人一併往外走。

    時值仲夏,宮中處處枝繁葉茂,各色花兒爭奇鬥豔,倒是一番好景緻。

    蘇年年腳步放緩,注意力不在周圍景色,大半都在身邊的男人身上。

    他身上氣場愈發強了,跟從前的唯諾溫順判若兩人。

    就算只是慵懶地站在那裏,身上懾人氣度也難以忽視,就連太后宮裏的侍衛也不敢忤逆他。

    蘇年年擡頭看去,對上他的側臉。

    原本清晰的下頜線柔和的光線模糊幾許,一排鴉睫遮掩着眸中神情,皙白麪容徒增惑人之色。

    她不免有些愣神。

    明明是個王爺,卻生得這般勾人,難怪先前被李純看上。

    也難怪一路上的宮女偷偷打量。

    她抿抿脣,正要收回眼,一股冷梅香伴着清冽的男子氣息縈繞上來,他已傾身靠近。

    “在想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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