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纔看清面前的少年。
是蕭景。
他一身琥珀色衣袍,額角髮絲微微垂下,眉眼襯得更加風流。
蘇年年不滿意他剛纔那般靠近,抿抿脣,冷硬開口問號:“六皇子。”
蕭景脣邊恣意笑容半分未斂:“蘇大小姐怎麼會來這麼偏僻的地方?”
“我沿着宮道,不知不覺就走到這裏來,好像迷路了。”
她剛纔躲避宮女的動作明顯又可疑,但面對不學無術,眠花宿柳的蕭景,她撒謊草稿都不用打。
果然,蕭景朝她點點頭,“既然如此,我陪你出去吧?”
雖然是問句,卻不給人拒絕餘地。
他直接越過蘇年年,走了一段又朝後看,像是在給她引路。
蘇年年捏捏手,只好笑着跟上:“其實不必麻煩的。”
“能與蘇大小姐這樣的美人一道,是我的榮幸。”他說着,略帶調侃地睨了蘇年年一眼。
那聲音恣意至極,光是聽着就能知曉此人無所顧忌的做派。
可他態度太過輕佻,蘇年年心裏不自在,往邊上挪了幾步。
蕭景從小不學無術,跟皇帝生得最爲相似,一直頗受皇帝包容寵溺。
剛纔的綺羅宮是他母妃齊妃的宮殿,偏殿住着張美人。
前世張美人腹中的孩子是茉貴妃害死的。
茉貴妃要害,她便要救。
還要趁着這個機會,讓茉貴妃徹底失寵,這樣一來蕭南自然跟着被牽連。
蕭景見她眉頭微皺,忽而輕笑:“蘇大小姐有什麼心事,不如說出來,給我聽聽?”
蘇年年本想搪塞他,忽然眼珠一轉。
“倒真有一事。”她故作疑慮,忽而問道,“六皇子可有真心喜歡過一個女子?”
蕭景風流一笑,湊近她幾許,正要說話,被另一道似笑非笑的聲音打斷。
“六弟慣來喜歡玩弄女子感情,你若想知道,不如來問本王。”
不遠處,蕭晏辭朝二人走來,眸微微眯起,隱約透出幾分不善。
蘇年年看見他,像看見了救星。
“王爺說的是,我還是跟你探討比較好。”她回身朝蕭景行了個虛禮,“六皇子,告辭了。”
“王爺真是污衊皇弟了。”蕭景撇嘴失笑,但沒阻攔,嘖了聲,瀟灑朝着另一個方向走了。
蘇年年抿脣看他離去,正想着再怎麼甩開蕭晏辭,男子身上獨特的氣息先一步襲了過來。
“蘇小姐想問什麼?”
他倏爾靠近,明明跟蕭景一樣的動作,她腳卻定在原地,躲都沒躲。
“王爺……”蘇年年眼睫輕顫,略微遲疑,“王爺這是剛從御書房回來?”
她可不會把問蕭景的話再問蕭晏辭一遍。
蕭晏辭仍眯着眼,不答反問:“他怎麼會跟你在一起?”
“恰好遇見。”
她順口解釋,在蕭晏辭耳裏卻是敷衍。
他側身,寬大的黑袍擋住她,手慢慢撫上她的腰,懲罰似的輕捏。
“放心,不會有人。”
蕭晏辭喉間低笑一聲,圈着她的腰穿過幾條小道,把她抵在牆上。
像是被她慌亂的小動作取悅,他臉色好看了不少,摘下手腕上的小手反握在掌心把玩。
脣靠近她耳邊,低聲惑道:“說喜歡我,怎麼不來找我,嗯?”
蘇年年心頭一顫,帶着整個人都抖了一下。
她閉了閉眼,躲開些許,然後把問題拋了回去。
“王爺若是有心,自然會主動,不是嗎?”
“這樣啊。”蕭晏辭垂眼,炙熱的目光落在她臉上,又有幾分莫名意味,“那,今天晚上我去蘇府接你。”
男人語調漫不經心,竟夾着幾絲風流與輕佻,像極剛纔的蕭景。
蘇年年一棒驚醒,猛地將手抽回,擡眼看他。
“晚上?”
跟姑娘相約,或是外出遊玩或是聽曲看戲,都沒有晚上這一說!
面對她的反問,蕭晏辭只是頷首,彷彿這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知道蘇年年多想,他故意放低聲音,言辭輕緩:“有些事情白天是幹不了的。”
蘇年年簡直被他磨得要瘋了。
“我還有事,晚上再去找你。”蕭晏辭捏着她的下巴擡起,在她脣上啄了啄。
半晌,她才重新回到主道,臉上有未褪的呆滯。
無由來的,她有種在偷情的錯覺……
她拍了拍自己的臉,快步走到尚藥局,正好看見剛纔那兩個宮女抓了藥出來。
蘇年年腳步微頓,如常走了進去。
剛進門,便聽到一道聲音低低地問:“剛纔那兩個人可是張美人宮裏的?”
蘇年年側目看去。
茉貴妃能走到如今的位置,自然手段過人,宮中眼線遍佈。
張美人本想等三個月後脈象穩定了再告訴皇上,卻沒想到,她的宮女前腳剛來抓藥,後腳懷孕的事便傳到茉貴妃耳朵裏。
不等那藥童答話,蘇年年上前道:“太后需要幾種罕見的藥材,你能不能帶我去抓藥?”
太后的事自然更重要,宮女只好將話嚥下,眼睜睜看着二人離開。
隨後她連忙趕回茉香宮,將看到的回稟上去。
“雖然沒問出來,但奴婢有些印象,這二人就是張美人的宮女,抓的是安胎藥。”
茉貴妃毫不在意似的,硃紅的脣揚起:“不過一次臨幸,倒是個命好的。”
許久,女人悠長的聲音纔再次響起。
“陛下有這幾個皇嗣就夠了。”
回到蘇府時已經夕陽西下,不多時,夜幕降臨。
圓月高懸,月色朦朧,窸窣蟲鳴四起。
因爲蕭晏辭白日的話,蘇年年躺在榻上,衣裳都沒敢脫。
第五十六次嘆息時,敞開的窗外忽然傳來男人的低笑。
“等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