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晏辭腳步一頓,回過身挑眉看她,似乎這是一件再自然不過的事情。

    蘇年年抓緊他的衣裳,不讓他走。

    “這算怎麼回事?”她吸了口氣,指着院牆,“你從這走。”

    “我受傷了。”蕭晏辭不爲所動,甚至表現出很虛弱的委屈神色。

    “……”

    她忍不住腹誹:你看着可真不像!

    她望向一旁的玉竹,咬牙:“你扛着你主子,從這走!”

    玉竹瞧了蕭晏辭一眼,面露難色,默了一瞬,他正氣道:“蘇小姐,屬下方纔是從正門進來的。”

    “你從正門進來?”她聲音一提。

    玉竹規矩頷首,“蘇將軍這會兒應當在正廳等王爺一同上朝。”

    蘇年年一陣氣血上涌,瞪着面前的一主一僕,憋着氣還想說些什麼。

    然而不等開口,她看見蕭晏辭眉心一蹙。

    接着,鮮豔的紅色緩緩從他鼻間流了出來,給他略顯蒼白的臉帶來一抹異色。

    場面有一瞬的凝滯。

    蕭晏辭猩紅的脣彎起,接過玉竹遞來的帕子,慢條斯理將血跡拭去,一眼不錯凝着蘇年年,語氣莫名:

    “真給本王餵了毒藥?”

    蘇年年不敢說話。

    不是毒藥,而是大補的藥。

    大大大大大補的藥。

    昨日她心急,一股腦喂進去,藥力好像有點猛……

    蘇年年心虛地垂下眼,又壞心眼地點頭。

    她揚起一個笑,輕推他:“既然我爹還在等,王爺就快去吧,不然上朝就要遲了。”

    蕭晏辭凝着她,將帕子往石桌上一扔,危險地輕嗤:“本王若是在早朝上當衆流鼻血……再回來找你算賬。”

    說罷,他提腳要走。

    “等等!”

    他眯眼又回過身,便見少女小跑過來,將幾個瓷瓶塞進他內懷:

    “這纔是毒藥,若是再碰人多的時候,你用這個,直接放倒一大片。”

    胸前她觸過的地方好像微微發燙,蕭晏辭抿脣,見她烏黑的眼眸望來,小聲又認真:“別再受傷了。”

    清晨的空氣中透着泥土草木的清香,枝頭傳來幾聲清脆的鳥啼,似乎離他很遠很遠,遠得他只能聽見眼前人的聲音。

    他五官漸漸柔和下來,慣來莫測的眸中染了些溫柔。

    “好。”

    目送他離開,蘇年年提劍,準備晨練。

    自從當上閣主,她前所未有的努力,現在玉遙已經不是她的對手。

    每半個月,血宗閣會開一個例會,向閣主彙報組織最近的情況。

    爲掩人耳目,蘇年年特地打了一張面具,穿了壓迫感十足的黑色勁裝,坐在主座上,倒是唬人。

    只是緊身衣將她腰身掐得極細,靈動的黑眸含着笑意在衆人身上劃過,粉脣微揚,怎麼看怎麼是個天真的小姑娘,好像兩拳就能打倒。

    蘇年年只當沒看見他們眼裏的審視,撫着手裏的玲瓏鞭,聽着彙報,不時點一下頭。

    “本座頭一回當閣主,事務不熟,若有不周到的地方,兩位護法多多照看指點。”

    左護法景遲,右護法千巖,二人不帶溫度地應下。

    然,忽有人大聲說道:“既然不熟,如何當得起閣主?”

    院中都是冷肅的殺手,此言一出,本就森然的空氣愈發死寂。

    蘇年年脣邊笑意不改,把玩着手裏的鞭子,掀眼看去。

    說話的是一個青年男子,按照隊形看,他應當是宗四。面無表情,很難從臉上看出什麼情緒,不過大抵是不服氣的。

    她瞥了一眼就收回,悠然說笑:“那你認爲誰合適,說出來,本座也好問問宗澤,看爲何不傳位給他。”

    血宗閣內部分兩個團體,左右護法各帶一隊,手下的人分別以“血”和“宗”命名。

    宗四是跟着右護法千巖混的。

    聞言,宗四許久沒說出話,擡頭看了一眼,面色頹敗行了大禮:“屬下不該衝撞閣主,自會領罰。”

    蘇年年頷首,沒做阻攔。

    “本座知道有很多人不服。”她道,“但若沒那個能力,就都給本座憋着。

    換個閣主於你們殺手而言什麼都不會改變,相反,本座心善,你們各方面都會比從前優待,千巖,你說是吧?”

    千巖低眼,抱拳稱是。

    蘇年年滿意地彎彎脣,擺手:“本座出錢,每人先發個一百兩助興,以後事情若做得好,本座會給你們想要的東西。”

    江湖上的殺手組織能做大做強,皆因爲領頭的手段過人。

    宗澤也不例外。

    他培養這些殺手,從小開始,讓他們服用特質的毒藥,迫使他們爲組織賣命,否則受萬蟻噬心之痛。

    定期發放的解藥不能從根本上解毒,他們怕毒藥發作的痛苦,沒人敢離開血宗閣。

    蘇年年覺得此舉實在不人道,心道怪不得有人想讓宗澤死。

    心中沒有希望,人將變得不成人樣,到時候什麼都能做出來。

    血宗衛們面面相覷,皆在掂量她話語中的真實性,冷硬的面上起了波瀾。

    見狀,蘇年年滿意笑了。

    周遊說了,這叫給家人們謀福利。

    恩威並施,才能將手下人管得服服帖帖。

    達到心中效果,蘇年年離開西街,來到周遊的百草閣,老遠的,腳步一頓。

    “竟然沒開門?”

    她有些詫異,閒來無事,又往周遊宅子的方向去。

    還未進門,就聽見裏面傳出周遊的大呼小叫。

    “讓我試試!再讓我試試!”

    “蠱毒侵入肺腑,你試有什麼用。”另一個清冷聲音涼涼道。

    “左右都要死了,給我試試怎麼了?”周遊猛地一拍石桌,扯着宗澤就要往屋裏帶。

    宗澤冷硬着臉,腳像釘在地上了一樣,一動不動。

    蘇年年推門進來,脣角一抽。

    “你不是要遊山玩水,怎麼還沒走?”

    “若不是你這個朋友,我如今應該到幽州了。”宗澤聲音好似冒着涼氣。

    “你這人怎麼這麼不識好歹?”周遊泄氣地鬆開他的手一甩,“別人救你,還得上趕着?”

    “幾日過去了,你將我救好了?”

    “蠱毒侵入肺腑,尋常草藥怎麼可能治得好。”桑安繼續涼涼道,袖中小金蛇“嘶嘶”吐着信子。

    “不試試怎麼知道救不好?蠱毒這麼刁鑽,你也知道你拖了這麼久,給我點時間,我一定可以!”

    真是……三個男人一臺戲啊。

    蘇年年覺得自己頭要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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