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那挺直了三十幾年的脊背,似乎終於彎了。

    託尼指尖一顫,手中的煙落在地上。

    他低頭看,那煙已經燒到了菸蒂,燙到了他的手。

    落下去的時候,摔落的菸灰灑了他一隻的皮鞋。

    他看着這菸灰,心突然痛起來。

    自己不是病人,他是醫生,醫生生離死別見的多了,早就麻木了。

    可現在,他很難受。

    這難受跟有人拿着鋤頭在他心上挖一樣。

    因爲他太清楚,這樣的兩個人曾經都經歷了什麼。

    他們都不幸,而命運給他們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讓他們更不幸。

    爲什麼?

    爲什麼不能讓兩個不幸的人更幸福?

    爲什麼不能可憐可憐他們?

    他們一開始,又有什麼錯?

    湛凌赫看着前方,他眼裏沒有光,沒有傷心,沒有絕望,沒有哀痛。

    他很靜,靜的嚇人。

    似一潭死水,周身瀰漫着地底深處的長眠。

    託尼看着靈魂似死去,只剩下一個軀殼的人,他抹掉眼裏涌出的淚,大步過來。

    “湛凌赫!”

    “一切都還沒有結束,只要人還活着,就有希望。”

    “你一開始不就是這麼跟我說的嗎?”

    “你說,只要她活着,就一切都有機會,你不就是想要她活着嗎?”

    “她活了,你們都還年輕,人生才走過三分之一,還有三分之二,你們還有無數的機會。”

    “你不要放棄!”

    “我相信,金誠所至金石爲開,你的付出宓寧一定會感受到,她一定會有原諒你的一天。”

    “一年不行,兩年,兩年不行,三年,三年不行,那十年,二十年,三十年!”

    “我相信,以你的毅力,你一定能等到她原諒你的一天。”

    “你明白嗎?!”

    託尼抓着湛凌赫的肩,大聲說。

    他不想看見湛凌赫這樣,他想讓他和以前一樣,即便是冷漠,孤傲,高高在上,讓人仰望。

    他也不要他這樣的靈魂沉寂。

    他想他好好活着,鮮活的靈魂存在着。

    湛凌赫沒有看託尼,他眼睛似穿透了託尼,看進了無盡黑暗。

    他眼裏除了黑暗,沒有別的東西。

    託尼眼淚一下掉了下來,他抓着湛凌赫的肩搖,“湛凌赫!你給我醒醒!”

    “不要吵到她。”

    終於,低啞的聲音傳出,似滄桑的地底深淵之聲。

    湛凌赫手落在託尼手上,把他的手拿掉,轉身往前走。

    託尼站在那,看着一步步往前的人。

    脊背依舊挺直,可他身上的孤寂像厚重的雪山,把他一層層包裹,再沒有一點溫度。

    湛凌赫,不要倒下。

    臥室。

    宓寧安穩的睡在牀上,外面的聲音傳進來,卻傳不進她的耳裏。

    她在做夢,剛剛的夢還沒有結束。

    它在繼續着。

    她的眼淚隨着夢裏的故事流下。

    吧嗒,吧嗒。

    外面的城市沉寂下來,隨着時間過去,夜不斷蔓延,加深,變濃。

    忽的,一股風從窗外吹進來,捲起窗簾的邊角。

    躺在牀上的人睜開了眼睛。

    臥室裏沒有開燈,窗簾很厚重,擋住了外面城市的燈光,這裏面漆黑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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