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淑德說:“我們先出去吧。”

    病房裏氣氛沉重,似在昭示着什麼的結束,每一個人的心都被一塊大石壓着,擡不走。

    柳鈺清扶着候淑德離開,方銘隨後。

    柳鈺敏眼淚溼了幹,幹了又溼,沒有辦法,她低頭強壓情緒離開。

    候淑愉亦是眼眶浸溼,拉過湛文舒。

    就這般,病房裏一點點只剩下父子兩人,以及站在角落的付乘。

    他看着那靠坐在牀頭的人,靜默無聲。

    他知道,這是湛總的選擇。

    走到今天,他不後悔自己下的每一個決定。

    他走的每一步,都是他想好再走。

    在所有人看來,他會後悔。

    但他從不。

    轉身,安靜離開。

    他聽湛總的,所有的一切,他都聽湛總的吩咐。

    病房靜寂。

    湛凌赫坐在牀上,雙手交叉落在被子上,面對着每個人的傷心絕望,他依舊是平常那冷漠的模樣。

    似乎,快死的人不是他。

    湛文申手動了動,低頭,眼睛極快眨動,那眼中的淚色褪去。

    他轉身,拉過椅子緩慢坐下。

    嘴脣動,好一會,他說:“你母親,她很後悔。”

    “每天都在念叨着你小時候,她說對不起你,她沒有做到一個母親的責任。”

    “她跟我說,經常夢到你小時候,想要抱你,卻怎麼都走不過去,一醒來她就哭。”

    “她是個好強的人,從來都好強,嫁給我之前,她就是那個性子,嫁給我之後,更是。”

    “那麼些年,爲了得到她想得到的,她付出了很多,也失去了很多。”

    湛凌赫看着湛文申,記憶中高大的人不知不覺間老去,他不再寡言少語,也不再只沉浸在自己所喜歡的學術中,如癡如醉。

    他似終於從他的世界裏走出,看到了這外面的世界,記起了他還有個家,有個兒子,有一個老父親。

    “我……沒有做到一個父親的責任,也沒有做到一個丈夫的責任,更沒有做到一個兒子的責任。”

    “爸……”

    湛文申轉過頭來,看着這靜默看着他的人:“對不起你。”

    湛凌赫眸微動,目光轉過。

    “夫妻老來伴,您和媽以後保重好身體。”

    話語微頓,然後說:“有時間的話,多回去看看爺爺。”

    淚水從湛文申眼中滑下,順着他臉龐,沿着那紋路滴落在身上,轉眼不見。

    他看着這一張好看卻淡漠的臉,陌生的他啞口無言。

    這是他兒子,他卻從未認真看過他。

    “怎麼會這樣?”

    “怎麼會這樣呢?”

    “重新再檢查一遍吧,凌赫還那麼年輕,不會的。”

    幾人出了去,站在不遠的地方,每一個人都沉默無聲。

    沒有人說話。

    可這樣的寂靜最是可怕,最終湛文舒忍不住開口。

    她滿滿的不敢相信,一個好好的人,怎麼就只能活一個月。

    她怎麼想都不相信。

    她覺得這是假的。

    候淑愉始終在湛文舒身旁,聽見她這話,抱住她,輕拍她的背,向來話多的她,這個時候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柳鈺敏直接捂住嘴,背過聲哭了起來。

    她已經打電話問了南洪,關於凌赫的情況她都知道了。

    沉痾舊疾,新傷舊傷,沒有辦法了。

    這一個月是最後的時間了。

    所以,他纔會對林昕說那樣的話。

    他不能拖累林昕。

    林昕還很年輕,她的日子還長。

    柳笙笙站在遠處,看着前方這悲傷沉重的一幕,怔怔的。

    她做錯了嗎?

    她是不是做錯了?

    如果她不那麼衝動的告訴堂姐,是不是就不會這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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