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反應很快,趕忙穩住身體,來到牀前。
這一刻,他視線不再動。
牀上躺着一個人,他睡姿很好,睡相很好,端正筆直,就像他的人,一絲不苟,條理清晰。
就連那手都在被子上交疊着,安安靜靜。
這樣好的睡相,十個裏都難找出一個。
不過,在死人裏很好找。
在活人裏,難找。
若在往常,他見得湛凌赫這般睡相,他定是要好好嘲笑他一番。
笑他睡的跟個死人一樣。
可現在,他笑不出來。
一點都不想笑。
不好笑。
手伸出,顫抖着,一點點朝湛凌赫的鼻尖靠近。
這個過程很漫長,很痛苦,但他的指尖終究來到湛凌赫鼻息下。
沒有呼吸,沒有溫度。
他似睡的很沉,沉的他的心都不在了。
託尼閉眼,低頭。
眼淚掉下來。
付乘看着牀上的人,那睡的安靜的臉。
時光走過,他在他心中從沒變過。
人人說他冷漠,說他無情,說他可怕,但在他眼裏,他從來都是最有情的那一個。
他不可怕,不冰冷。
他很好。
“這裏您守着,我去安排接下來的事。”
嗓音低啞,付乘轉身,一步步走出去。
光在變暗,再美的黃昏也即將消失。
付乘走出臥室,那浸入黑暗的一雙眼睛露出,裏面溼潤的徹底,紅的徹底。
呲!
車停在別墅外,車裏的人快速下來,齊齊往別墅裏去。
別墅大門一直大打開,現在也是。
似乎它不再拒絕所有人。
因爲,他已不在。
嗒嗒嗒,密集的腳步聲落進別墅客廳,但很快的,這腳步聲消失。
所有人看着那下樓的人。
她們都不再往前。
付乘下臺階,他看着站在客廳裏望着他的人,腳步停下,然後平穩走下。
候淑德看着他,候淑愉,柳鈺敏,柳鈺清,柳笙笙,每一雙眼睛都緊張的落在他臉上。
有些事,心有所感,卻不願意去承認,去接受。
只有當親耳聽見,親眼看見,纔會真正相信。
付乘來到候淑德面前,站定。
他看着這一雙老目,看着這蒼蒼白髮,張脣:“湛總走了,你們去見他最後一面吧。”
候淑德眼睛一瞬收縮,僵硬如石。
柳鈺敏當即就哭出聲來,不受控制。
柳鈺清低了頭,淚水瀰漫。
候淑愉嘴脣抿緊,眼睛看着樓上,熱淚滾下。
只有柳笙笙,她站在那,像沒聽見一樣,愣愣的。
付乘說完,對候淑德低頭,轉身出了去。
別墅沉寂。
有人的,有呼吸,有心跳,有聲音,這裏該是熱鬧的。
但這樣的時候,靜寂依舊,甚至漸深漸濃。
隨着夜色來,這裏的光在消失,變暗,涼意侵襲。
一切的一切,即要終結……
鳳泉鎮。
錦鳳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