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是去是留還需要時間考慮,白落安將自己負責的所有項目做了分配,她離職之後,想必霍泠很快就能找到新的副總人選。

    她要做的是確保自己所有的工作能順利交接。

    一番安排之後,陳靜等人有了白落安真的要離開的實感,從會議室出來的時候,大家的臉上都有些不好看。

    這被有些人當成了白落安和霍泠徹底決裂的信號。

    私下的傳言如何白落安無心瞭解,想來也不會太好聽,但這些對她來說已經不重要了。

    白落安看着報表,手邊還有厚厚一沓文件,這些項目並非她主導,但她負責的部分佔比也不小,她一邊忙着收購案,一邊擠出時間梳理這些項目的資料。

    五年的時間足夠做很多事,回顧的時候她才驚覺自己原來耗費了這麼多的心血在君越。

    此時要全部割捨,她心底有幾分隱祕的難過和不捨。

    可難過也好,不捨也好,這些東西本來就不是她的,所以放手纔是必然的結局。

    全副心思都在文件上,白落安連陳靜是什麼時候進來的都不知道。

    陳靜出聲的時候白落安簽字的筆在雪白的紙張上戳出了一個小黑點。

    “抱歉,白總。”陳靜歉然道:“我剛剛敲了很久的門但您沒聽見,您今天該去複查手了,陳主任剛剛打電話過來提醒您去複查,他說他今晚一定要等到您。”

    白落安的檢查一推再推,圖遇打了很多次電話都沒抽出時間來,陳靜有時候看到白落安忍痛的表情,告訴圖遇之後,或許是這個病人太讓人頭疼又招惹不起,圖遇向陳聞時告狀了。

    白落安看了眼桌上的文件,陳靜大着膽子說:“白總,聽陳主任的語氣,他好像很生氣。”

    白落安無奈地皺眉,“好吧,現在過去。”

    陳靜露出一個笑,歡天喜地地出去安排車去了。

    醫院走道。

    霍泠剛走到陳聞時辦公室門前,就和大步走出來的圖遇打了個照面。

    圖遇見到來人一驚,視線在霍泠懷裏的人身上打了個圈再轉回,不過片刻,他便收起了驚訝的神色。

    “霍總。”

    門留着一道縫隙,陳聞時氣急敗壞的罵聲順着縫隙傳到霍泠耳朵裏。

    “這都多少天了!啊!你拖到現在纔來!不是說了你的手舊傷加新傷要特別注意嗎!這是怎麼回事!你是不是一點都沒當回事!還敢拖這麼久!你不痛嗎!他們君越明天是要倒閉了是不是,就離不開你了!霍泠給你開了多少工資要你這麼拼啊!”

    圖遇看了眼霍泠,說了一句廢話:“陳主任在發火。”

    霍泠點點頭,猜出來裏面的人是誰。

    圖遇:“您自便,我去拿器械。”

    “你忙。”霍泠道。

    圖遇沒分眼神給沈清漪,說完便急匆匆離開。

    霍泠站在門口,想到陳聞時和白落安的關係,鬆了力氣將沈清漪放下,改爲攙扶的姿勢推門而入。

    白落安坐在看診的沙發上,微微低垂着頭,任由陳聞時教育。

    他平時一副好脾氣的樣子,可就是好脾氣的人發起火來纔可怕,白落安連一句辯駁的話都不敢再說。

    陳靜老老實實站在一旁,在這之前她已經作爲白落安的生活助理當頭被罵了一通,白落安還是因爲替她講話才惹怒了陳聞時不快。

    陳聞時平復着胸腹的火氣,眼睛一轉就看到霍泠和沈清漪這兩位不速之客。

    他看着沈清漪搭在霍泠手臂上的手和霍泠攙扶保護的姿態眯了眯眼,覺得剛消下去的火氣燒得更旺盛了。

    他沒好氣道:“你來這裏做什麼?”

    霍泠淡淡道:“清漪崴到腳了,我帶她來找你看看。”

    陳聞時說話的時候白落安和陳靜便注意到兩人,或許是上午知道了白落安要離開的消息,眼下看着這一幕,陳靜心下品出了幾分酸楚來。

    難怪沈清漪剛回來白落安就決定要走,霍泠喜歡一個人,原來是這樣的。

    白落安只看了一眼便收回視線,從霍泠的角度看去,只能看見她在陳靜身後露出的半截肩膀。

    陳聞時不悅道:“腳崴了找我?”

    沈清漪見狀解釋道:“聞時哥,我不是故意來打擾你的,我本來說隨便找個醫生看看就行,但阿泠哥非要……”

    她也算陳聞時看着長大的,但對所有人都溫和有禮的人卻總是對自己沒有好臉色,沈清漪想不明白其中的緣由。

    陳家是醫學世家,算不上最有錢但卻在寧城最有人脈,沈清漪得罪不起,每次對上陳聞時的時候都有些下意識的退卻。

    “行了。”陳聞時擺擺手打斷她的話,恰好圖遇拿了東西回來,他指了指門邊的圖遇說,“圖醫生,帶沈小姐去看看傷。”

    “好的,主任。”圖遇應道,他轉身對沈清漪和霍泠道:“沈小姐,請您隨我過來做一下檢查吧。”

    房裏的護士扶着沈清漪,她看了眼霍泠,笑道:“阿泠哥,那我先過去了,你陪陪……”

    陳聞時再一次打斷了沈清漪的話,“我看診的時候不習慣有別人在。”

    陳聞時一點面子都不給,沈清漪面上有些掛不住,帶着幾分無措看向霍泠。

    霍泠安撫道:“我和你一塊去,圖醫生,麻煩了。”

    圖遇看了眼陳聞時,“霍總,您客氣了。”

    幾人走出去之後,陳聞時面上的慍色許久未退。

    他是個外人,沒有資格插手別人夫妻倆的事情,可現在霍泠的所做所爲和之前惹點緋聞出來是完全不一樣的性質。

    這樣公開護着一個女人,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沈家又打的什麼主意?沈清漪人還沒回國,就有人在霍泠跟前煽風點火,人剛回來,整個寧城都知道霍泠的初戀回來了。

    當年霍老爺子極力反對霍泠和沈清漪一起,他不過剛過世不到一年的時間,沈家就把沈清漪叫回來,是看沒有阻攔了,回來和霍泠再續前緣?

    沈家這幾年的發展勢頭不足,但再不濟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底蘊深厚,沈欽由着自己的女兒上趕着做三?

    不同於陳聞時的惱怒,白落安一直很平靜,平靜到陳聞時只看了她一眼,再大的火氣都捨不得對她發了。

    陳聞時讓陳靜迴避,陳靜出去之後,他深吸了一口氣道:“小白,有些話說出來可能有些傷人,但師兄不吐不快,我不能眼睜睜看着你耽誤自己的幸福,霍泠不適合你。”

    白落安看向無框眼鏡背後那雙溫柔的眼睛,她在陳聞時認真注視着她的視線之下輕輕眨了眨眼。

    “師兄,我知道你想說什麼。”白落安輕聲說,清凌凌的聲線在安靜的空間裏顯出冷玉撞擊的質感,也像房檐之下搖搖欲墜的水珠滴落在水潭。

    乾脆的,帶着奔向宿命的篤定。

    “最遲下個月,我會離開。”

    “你……想好了嗎?”

    “想好了。”

    白落安只說到了這裏,她口中的離開包含了許多層含義。

    離開青山那棟房子,離開君越,離開霍家,離開霍泠。

    陳聞時懂她的未盡之意,他喉嚨不自覺地發緊,“以後還待在寧城嗎?”

    白落安點點頭,“當然。”

    陳聞時剛鬆了口氣,復又想到什麼,心又提起,玩笑般問道:“以後不會不認師兄了吧。”

    “當然不會。”她和霍泠並無任何斷不開的羈絆,她不必多此一舉避開和他相關的人。

    “阿泠知道了嗎?”

    白落安搖搖頭,她彎脣一笑,語氣輕快,“就不告訴他了,他討厭了我這麼多年,臨走之前,就當我給他準備一個驚喜吧。”

    陳聞時這幾年從未在她臉上見過如此輕鬆的笑意,他不自覺地跟着笑起來。

    “小白。”

    “以後一定會有人很喜歡你,很珍惜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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