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成線線成面,那些逃竄的,自我否定的,逃避的感受都在這一刻凝成了滯澀的疼。

    霍泠回到屋內,只剩下他一個人,家裏就顯得過於安靜了一些。

    機械地喫着面,霍泠腦子裏全部都是白落安從廚房裏走出來的那一幕。

    這去的幾年,她也是這樣,爲他做了一餐又一餐。

    曲奇放涼之後變得酥鬆,入口清甜,又有一絲微苦中和了甜膩,香而不烈的咖啡味道瀰漫舌尖。

    霍泠不愛喫甜食,所以她做的是咖啡味曲奇。

    不難理解爲什麼傅晚佩和顧惜,家裏的人都那麼喜歡她,這些細枝末節的小事裏,藏着她的溫柔和體貼。

    可惜的是過去的五年裏,他統統錯過了,等到他抓住線頭,想要理清這團亂麻的時候,這個人已經快刀斬亂麻,離開他很遠了。

    他的手中抓着半截線頭,清醒地看着她越走越遠。

    中午圖遇過來給霍泠上了吊瓶,帶了新的藥過來。他並不知道兩人現下的關係,掛完水之後準備離開的時候,他拿出兩隻棕色玻璃瓶對霍泠道:“霍總,我看白總不在,麻煩您把這兩隻補劑轉交給她,讓她二十四小時內喝掉。通宵傷身,喝點這個,能補救一點是一點吧。”

    霍泠怔住:“她一晚上沒睡?”

    聽了這話,圖遇反而愣住了:“是啊,白總昨晚上給我打電話說您又發熱了,我跟她說晚上每隔半小時得測一次體溫……”

    “謝謝你,我會轉告她的。”

    圖遇走後,霍泠盯着兩支棕色小瓶發了一會呆。

    他沒有白落安的聯繫方式,想了想給陳叔打了電話。

    “陳叔,你有小白的聯繫方式嗎?”

    “……有?……是新的嗎?……好。”

    “你來我這裏拿個東西送給她一下。對,現在。越快越好。”

    “對……把她的電話發給我一下。”

    很快陳叔就發過來一串數字,霍泠保存到通訊錄。填備註的時候,霍泠在那一欄留了一個曲奇的emoji。

    接到陳叔電話的時候白落安剛和殷棲分開不久。

    甜品店剛營業,本金回籠需要時間,她全款買的房子,正準備買一輛代步車,手裏的積蓄剩的不多,和殷棲喫飯也是爲了這件事。

    殷棲名下有投資公司,她不用掛名,每月接兩個項目過來,至少能保證七月半的小罐頭是足夠的。

    談完之後她又陪殷棲逛了會街,給她選了一件稱心的旗袍。

    和陳叔說了地址之後,白落安算了下時間,先去了一趟店裏之後纔回的家。

    她沒有進小區,就站在門口的位置等陳叔過來。

    拿到圖遇給的東西,白落安向陳叔道謝,老大叔看到她很欣喜,白落安把專門去店裏取的一個淡奶油蛋糕給陳叔。

    她記得那陳叔家的小姑娘好像很喜歡這種口味的蛋糕。

    陳叔沒和她客氣,叫她空了去他家裏喫飯,白落安應了下來。

    不能在門口長時間停車,陳叔很快就開車走了。

    白落安給圖遇發了消息道謝後轉到小區背後的生鮮超市,給留守在家的七月半小朋友買新鮮的食材。

    傅晚佩在臨市呆了三天,回來的時候到青山一看霍泠無精打采模樣便把他拖回了老宅養病。

    霍泠身體底子好,幾乎不常生病,但這一病就斷斷續續拖了將近半月的時間才徹底轉好,讓傅晚佩也跟着憂心了很久。

    她把帶回來的開過光平安符塞到霍泠錢包裏裏側的夾層放好,叮囑道:“聽說這個很靈的,我給你和小白惜惜都求了一個,你好好帶着啊,你敢拿出來別怪我大義滅親。”

    霍泠看着傅晚佩麻利的動作沒有阻攔,聽了她的話,他眼裏閃過一絲期待:“你給了嗎?我去送?”

    “什麼?”這沒頭沒腦的話傅晚佩完全沒聽懂。

    霍泠輕咳一聲:“平安符,她們兩人的,沒給她們的話我去送。”

    傅晚佩把錢包丟給霍泠,沒有注意到他莫名要當跑腿小哥的反常行爲:“早給了啊,我回來當天就叫了同城快遞,她們早就用上了。”

    霍泠:“哦。”

    下班之後霍泠沒讓陳叔來接,自己開着車漫無目的地瞎逛。

    路上擁堵的交通逐漸疏散,車輪壓過路旁的銀杏落葉,發出簌簌的細小清脆的聲音。

    不知不覺他開到了清大附近了,秋日滿天的金黃,是清大獨有的風景,整齊排列的銀杏樹染上落日餘暉,美得像一幅絢麗的油畫。

    三五成行的路人在拍照,拍風景,霍泠將車速降下來,準備靠邊停車時候,兩個熟悉的人從校門走出,霍泠下意識踩下剎車。

    白落安手上抱着一束向日葵,陳聞時微微低着頭給她講着什麼,哪怕隔了一條街的距離,霍泠也能看清白落安在陳聞時說完之後露出的笑意。

    是那種發自內心的,愉悅輕鬆的笑。

    霍泠慢慢握緊方向盤,盯着對面的人看。

    有落葉旋轉而下,掉在白落安頭上,陳聞時順手拿走,兩人親密自然的姿勢和街邊的情侶沒有分別。

    陳聞時舉着落葉,笑道:“記不記得有段時間,有一部韓劇很火,裏面有個片段是男女主在銀杏樹下,男主說接住了銀杏落葉,你的願望……”

    他忍笑道:“願望就會實現,所以那段時間這條街上多了很多專門來接樹葉的人。”

    白落安想起這件事也笑了,那年這部韓劇爆火,這個梗連她這個兩眼不聞窗外事的人都聽過,不僅是銀杏樹,那陣子大家已經魔怔到看到落葉就要伸手抓一把的地步。

    她笑:“其實要抓到也挺難的。”她鬆開一隻手,向前隨手一抓,然後一片黃燦燦的葉子穩穩落在她掌心。

    陳聞時忍俊不禁:“許個願吧,小學妹。”

    白落安把葉子放進花裏,嘆了口氣道:“我最大的願望就是七月半不要再長胖了。”

    “我覺得它長胖不是自己的原因,或許是你的名字沒有取好,你換成七月瘦試試。”

    “不了吧,師兄,這名字不太好聽……”

    “不要嫌棄難聽,你要相信神祕的力量……”

    ……

    兩人說笑着走遠。

    霍泠斂着眉頭,手指關節因爲用力微微泛白。

    他們相攜而去的畫面幾乎看得霍泠心頭一凜。

    陳聞時追到她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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