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輝月坐在公民館的琴房裏,修長乾淨的手指撫上鋼琴,慢慢思考着按下第一枚琴鍵。最開始還有些斷斷續續,但漸漸她就找回了節奏,鋼琴的旋律很快就變得流暢起來。無形的音符環繞在空曠的房間裏,在空氣中旋轉着舞蹈,順着門縫飄了出去。
門外的人聽到琴聲,腳步一頓,停在了門口。
一直到彈奏完貝多芬的《月光》第一樂章,輝月終於停下。此時公民館的琴房裏,除了她和柯南,還有也被一併請來尚有些摸不着頭腦的黑巖辰次。
黑巖村長剛到家沒多久,吊着受了傷的手準備早早上牀休息平復一下今天夜裏受到的驚嚇,誰知道就忽然接到了源輝月打過去的電話。面對着地位比自己高的人,黑巖辰次是十分好說話的。雖然源輝月自己只是個一沒錢二沒權的三流小說家,但好在她沒有的她爹都有,於是黑巖村長接到電話二話不說就從牀上爬起來趕了過來,就算源大小姐大半夜不睡覺拎着一個傷患來剛死過人的琴房聽她彈琴十分神經病,他依舊能夠閉着眼誇這行爲頗爲藝術,很有些行爲藝術之母瑪麗娜阿布拉莫維奇的風範。
只是源輝月今天晚上叫他過來並不是真的要跟他討論藝術,不等黑巖繼續發揮他的天賦技能,輝月已經擡手打斷了他的讀條,回頭對着大門的方向說,“進來吧。”
門口的人沉默了片刻,伸手握住房門把手,垂着眼睛推門走了進來,在進入琴房的燈光中的時候,臉上已經揚起了一個習慣性的笑,“會長,怎麼不把後面的樂章彈完?”
源輝月理直氣壯:“後面的有點難,我不記得了。”
淺井成實:“……”
源輝月望着她的眼睛繼續說,“畢竟,你當年只教過我第一樂章不是嗎?”
“1
黑髮女醫生臉上出現了一瞬間的愕然,垂在身側的手指抽搐似的顫了顫,她似乎是反應了片刻,然後終於回過神來,“會長你……你想起來了?你的記憶恢復了嗎?太好了,我就知道會長你不會有事的1
她朝鋼琴的方向疾走了幾步,神色間露出一種純粹的,不含任何雜質的驚喜。
實話說,有點出人預料。源輝月稍稍沉默了一下,再開口時不自覺放輕了聲音,“不算恢復,只是想起來一點碎片。”
淺井成實倒是比她樂觀,“沒事,既然能夠想起來以前的事,其他記憶總會慢慢恢復的。”
輝月點點頭,但是沒一會兒又有些困惑地皺了一下眉心,“但是在我的記憶裏成實你好像……是個男孩子啊,難道我記錯了?”
黑巖辰次:“?1
江戶川柯南:“……”
淺井成實:“!!!1
她方纔顯然光顧着高興了沒想到這一茬,神色頓時從驚喜轉變成了慌亂。
“還是說……”輝月打量着她,或者現在應該用“他”了,露出了更加遲疑的表情。
“……”淺井成實學弟幾乎是條件反射地想起來自家學姐現在的職業——幻想小說家。
重點是“幻想”。
衆所周知,這個屬性的小說家腦洞比天還大。
“……”全程旁觀了這一幕的柯南。
他斜睨了一眼依舊一臉無辜,演的跟真的似的的某人——明明知道是什麼原因,還故意這樣逗人家,性格有點惡劣了吧輝月姐?
源輝月當然聽不到小偵探的暗中腹誹,她只是看着一手捂着臉的學弟安靜地笑了一會兒,然後忽然輕聲說,“你以前跟我說過你是被收養的,親生父親是鋼琴家,最喜歡的曲譜就是貝多芬的《月光》……所以說,你的父親就是麻生圭二吧,成實。”
一陣鹹腥的海風從打開的窗子灌進來,把靠在窗邊的窗簾掀得呼啦作響,襯得忽然安靜的大廳裏霎時間落針可聞。
“!!1黑巖辰次原本就處在熟人忽然“男變女”的呆愣中,聽到這裏倒抽一口涼氣震驚地扭頭,動作幅度大得彷彿能聽到他僵化已久的頸骨發出一聲清晰的“咔嚓”。
在他愕然的視線裏,“女醫生”的身體似乎微微僵了一下,耳根處的紅色頃刻褪荊沉默了一會兒之後,淺井成實,或者應該稱呼他的本名麻生成實,終於將蓋住眼睛的手輕輕放了下,緩緩擡起頭來。
“……雖然之前收到你的消息讓我到琴房來的時候就有了預感,學姐你果然猜到了埃”
因爲年少時長期臥病的經歷,他成長之後身體也經常性地顯得瘦弱,因而即便以女性的身份在月影島上待了兩年居然也沒有被人發現。此刻他微微扯起脣角露出一個苦笑,也許是臉色過於白了,清秀的臉上終於有了些少年時期病弱的影子,但看向源輝月的目光依舊是柔和的,帶着些慣有的欽佩和仰望,“我就知道,就算是失憶了會長也還是這麼聰明。”
源輝月默了默,垂下眼睫避開了他的視線,“川島死亡時候的那個案發現場的琴譜和播放《月光》的收錄機是你準備的?”
“對。”麻生成實承認得十分爽快,似乎在被戳破之後也沒打算再繼續僞裝了,“在我萌生出想要殺他的想法之後,就提前做好了這個準備。”
他的視線緩緩移到輝月身側的那架鋼琴上,太多的思緒交纏在一起,他一時不知道從哪裏開始,乾脆從頭說起。
“在我的記憶中,父親是個很溫柔的人,我一直都不相信他會親手殺了母親和妹妹然後自殺。所以在從京都大學畢業後我就回到了這座島上,想要查清楚當年發生的事。然後在兩年前,我終於知道了父親和母親還有妹妹的死因,從前任村長龜山勇口裏——他們是被龜山勇、川島英夫、西本江…還有黑巖村長你們幾個人合謀殺死的。
他看向鋼琴旁的另一人,目光倏然轉厲,像寒光閃閃還映着血的刀光。黑巖辰次在他的視線下瑟縮了一下,下意識就要開口狡辯,“不,不是,我……”
“閉嘴。”淺井成實冷冷打斷了他,語氣毫不客氣,“兩年前我來到這座島上之後沒多久,龜山勇把我叫到了這間琴房,當我告訴他我是麻生圭二的兒子之後他忽然就露出了驚慌的表情,念念叨叨地說了很多話,這些都是他那時候告訴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