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瀧警官帶着手下警察在村子裏轉了一圈,很快尋到了還記得平野一家的老人,然後順利找到了平野宅。
那座屋子很久沒人住了,老一輩人離開之後,平野一家就沒有回來過。但他們倒是也沒有任由房屋荒廢,特意拜託了以前的鄰居隔段時間就幫忙收拾一下,所以到了位置之後囫圇一看,彷彿也勉強還能住。
帶路的村民將他們領到了屋子門口,他就是那個被拜託幫忙照顧房子的鄰居,連大門的鑰匙都有。
鄉下地方不像寸土寸金的東京,地皮不值錢,房子面積都大,老式的舊屋前面還用籬笆圍了個院子,原樣搬到東京去都可以算是豪宅的規模了。
服部平次在院門口停下,低下頭看去。福岡前段時間也下了場大雨,幾乎把路上的痕跡都沖刷沒了,但是這座房子因爲少有人來,院前面的荒草生得茂盛,他蹲下來在草叢中找了找,總算扒拉出一點痕跡。
“這座房子前段時間有人回來過嗎?”他擡頭望向帶路的村民。
大阪,酒店裏。
脇坂似乎沒聽明白源輝月的話,愣了愣,略微張開嘴發出一聲迷茫的“啊?”
然而他對面的人卻沒有繼續這個話題了,她的視線轉向電視機底下的電視櫃,上面放着一張照片。
“那是在片桐桑的遺物中找到的那張合照嗎?”
“對,因爲上面有爺爺,所以我找辦案的警官要過來的。”脇坂回過神解釋。
源輝月彬彬有禮地問,“我能看看嗎?”
脇坂:“請。”
她於是站起身來走到電視櫃前,拿起了那張輕飄飄的紙。死者的遺物都是需要歸檔的證據,警方當然不會把原本給他,這是一張彩印的複製件。
源輝月的視線落在照片中唯一的女性身上,若有所思地說,“最開始看到這張照片的時候,我其實感覺有點奇怪。”
脇坂重彥有點侷促地站在她身後,源大小姐不請自來且氣場強大,像他以往工作中遇到過的那些格外難搞的客戶,他不由自主地拿出了對待甲方爸爸的態度,迷茫又卑微地說,“啊?”
“因爲你看,十三年前的片桐桑看起來多鮮活?”源輝月轉過身,素白的指尖按在片桐的影像上,將照片舉起來。
脇坂下意識看了過去。
難爲她找到了個溫和的詞,照片上二十六歲的片桐真帆應該說可以用美豔性感來形容。她一頭棕色的波浪捲髮,脣色豔紅,妝容光彩奪目,細長的銀鏈掛在胸前將鎖骨襯托得格外優美,突兀有致的身材的身材包裹在一襲暗紅色長裙裏。她適合出現在酒吧、舞會,被男人們追捧着獻殷勤,一雙漂亮的眼瞳中滿是朝氣和野心。
“但是你再看看現在的片桐桑,古板、守舊、傳統,帶着灰撲撲的黑框眼鏡,把自己裝在刻板的西裝裏,循規蹈矩地幹着一份自己不喜歡的工作,活成了曾經最看不起的人。”
源輝月慢條斯理地說,“十三年,就算時光從來都是刮骨刀,也不應該能夠無緣無故就將一個人改造得這樣面目全非。”
她纖長的眼睫微微一擡,筆直注視向神色怔然的脇坂重彥。他們剛剛一進門,源輝月自覺找了張椅子坐下,柯南則是徑直跑到了客房唯一的那扇窗子旁邊,姐弟倆誰都沒把自己當外人。
此時小偵探似乎也已經檢查完了自己要找的東西,在青年怔愣的目光中,他回過頭來接過話頭道,“羽野姐姐說,你們在四天王寺區遇上,在車站躲雨的時候,你說過這樣的話——‘這對她來說是件好事也說不定,畢竟這些年她也活得太累了’。這個‘她’指的是片桐桑,她是旅行團中唯一有穩定工作的人,還有個正在交往的男朋友,按照正常的眼光看來,她應該是你們中間過得最好的了,脇坂桑你爲什麼會認爲她活得累呢,甚至死亡對她來說都是一種解脫?”
“除非你早就知道是她和其他同伴一起殺死了你的爺爺,其實你就是回來復仇的,對吧,脇坂桑?”
兩人的目光注視下,脇坂重彥沉默下來。青年低着頭安靜了好一會兒,手裏不自覺撥弄着旅行箱上的鎖盤,也不知道他在這幾秒中想到了些什麼,半晌,他忽然輕聲承認道,“就算是真的吧……我真的是回來復仇的,我也什麼都還沒來得及做吧?那些人不是因爲自相殘殺死掉的嗎?”
他微微擡起頭來,第一次直視向源輝月的眼睛,脣邊若有似無地多出一縷笑意,“還是說,你懷疑是我殺死的他們,需要再調查一次我的不在場證明嗎?”
源輝月:“不用,你說得沒錯,旅行團的大部分人,的確是自相殘殺導致的彼此的死亡。”
原本以爲她會反駁的脇坂聽着這句話,微微一怔。
“只不過說你什麼都沒做就有些謙虛了吧,就算他們幾個人已經湊成了個炸藥桶,但將他們串起來的引線卻不是你點燃的嗎?”
源輝月轉過身將照片放回了電視櫃上,“還是從片桐桑說起吧。”
她表現得如此自然,客房的主人彷彿也沒感覺到有什麼不對似的,從地上站起來,甚至往後退了幾步在牀沿上坐下,似乎打算認真聽她說的話。
“片桐桑的資料裏,其實還有一點比較奇怪。她已經三十九歲了,明明有個交往了十三年以上的男友卻一直沒有結婚。不婚族也不是沒有,但卻絕對不符合她的情況,因爲如今的片桐桑是懼怕這樣的出格的,在三十歲之前就結婚成家生子纔是她會做的事。”
源輝月不緊不慢地說,“而她之所以拖到現在都沒有執行這個‘正確’的人生計劃,我認真思考了一下,只能想到一個原因——她根本就不喜歡現在這個男朋友,也壓根不想和他共度一生。她沒有跟加藤君分手,不是因爲她不想,而是她做不到。”
“十三年前他們一起犯下的那樁罪孽已經把他們徹底綁在了一起。共犯是比情侶更加堅固的關係,爲了那些埋在土裏的罪行不被公之於衆,片桐桑再如何不喜歡這個男朋友都只能忍氣吞聲繼續和他在一起,堅持不結婚可能是她最後的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