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仁甲在蟄伏許久之後藉着虎頭山副團長的名頭,入駐八路指揮部,將九溝十八寨的土匪全都洗白了身份,這些桀驁不馴的土匪也只有他能夠指揮的動了。
1942年從春天開始,山東地區就開始乾旱,村民看着地裏的墒情就知道,今年比之前的那些日子更難熬。
陸仁甲並非不食人間煙火,可是他也沒有什麼好辦法,眼見土地缺水,今年的糧食減產是不可能避免的。
他也曾通過湯炳全送信給國民政府,可是這又有什麼用呢?糧食就那麼點,鬼子,士兵,還有普通老百姓,一方喫飽,就會有另一方會餓肚子。
就在五月底六月初的時候,他看着地裏逐漸成熟的小麥,想起了曾經在歷朝歷代發生的大饑荒,做了一個違背良心的決定。
利用資源,無非是開源節流,糧食既然難以增加,那就減少喫飯的人就行了。
張仁杰也在那裏苦惱,每當莊稼剛要成熟的時候,鬼子就開始派兵去各個村裏徵糧,其實不止是鬼子,國軍和八路也會徵糧,唯一的區別就是手段和態度溫和一點點而已。
匪過如梳,兵過如篦,在戰亂的年代,百姓其實恐懼當兵的,比害怕土匪都要多一點,每當有軍隊路過,村子裏總會多上一些孤魂野鬼。
眼看莊稼快要成熟了,今年糧食大量減產,如果他們不找百姓徵糧,戰士們就會餓肚子,如果他們徵糧,老百姓就會流離失所。
陸仁甲在這個緊要的關頭,召開了緊急會議,決定攻打淶陽,太豐兩座縣城,消滅這兩個地方的鬼子。
你瘋了!就連湯炳全一個旅都只打下了清源縣駐紮,咱們虎頭山一個團,你怎麼敢打淶陽和太豐兩個縣!
周衛國覺得自己已經足夠大膽了,不過是讓手下時刻注意村子,分兵多處,將前來徵糧的鬼子留在山裏,沒想到陸仁甲更加瘋狂。
張仁杰這一年多時間已經見識過陸仁甲的手段,知道他從不打無準備之仗,依舊不知道他的底氣在哪裏。
咱們能不能打得過先不說,陸團副,我有一個問題。
張楚提出了自己的疑問:咱們就這麼點人,淶陽和太豐打下來之後,能守得住嗎?怎麼守?
不不不,咱們負責攻城,打鬼子,城咱們不要!
你瘋了!打了城不要,你究竟怎麼想的?張仁杰還是忍不住提出了疑問。
你們知道嗎?今年天旱,這地裏的莊稼根本不夠喫,我打聽過了,不止是咱們這裏,整個山東,都是災區。甚至河南地區的災情更加嚴重,如今戰火紛飛,糧食根本不可能夠喫。
陸仁甲不顧他們驚訝的表情,接着說道:你們都知道,我是土匪出家,這糧食不夠喫的時候,那就只有搶這一個辦法,咱們能搶誰?國民黨,還是小鬼子?
這地裏的糧食就這麼多,咱們多喫一口,老百姓就少喫一口,所以咱們不能等莊稼熟透,必須儘早下手。
我給你們交個底,十天之內,我一定會帶人攻打淶陽和太豐兩縣,要麼殺死所有鬼子,讓他們不用再喫飯,要麼就帶着戰士們死在路上,我們到時候也用不着喫飯了。
我實話告訴你,按照如今的模樣,饑荒八成會在下半年開始,所以趁着上半年還有餘糧,趕緊讓組織上支援一下災區吧,咱們虎頭山,我來解決。
走出作戰室,陸仁甲被涼風一吹,滿腔熱血冷了一些,有些自嘲的說道:陸仁甲啊陸仁甲,你就是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而已,逞什麼英雄,好好苟着不行嗎?就算這山東出了饑荒,餓死了老百姓,餓死了小兵,還能餓死你這個副團長不成?
陸仁甲不是第一次見到饑荒了,不管是北宋,還是南宋,永遠都有因爲天災人禍四處逃難的人羣,賣兒賣女的事情屢見不鮮,他也曾買過一兩個孩童送到官府,可是這種事能管幾個?
所謂的大俠劫富濟貧,做的都是無本的買賣,劫的是別人的富,濟得是自己的窮,現在想來,其實和土匪打家劫舍也沒什麼太大的區別。
也不知道郭靖那小子怎麼樣了,從小被江南七怪洗腦的傻小子,肯定還會鎮守襄陽城,用命來守護城內的百姓。
只可惜當初自己在射鵰世界呆的時間短,只告誡了闊窩臺幾個兄弟去歐洲征戰十年,那些糙漢子見識到北方的寒冷之後,八成還是更喜歡大宋的繁華吧?
俠之大者,爲國爲民,他陸仁甲也要走一遭郭靖的老路,做一次傻小子了這縣城,那可不好打啊!李雲龍打個平安縣城還需要二營長的意大利炮呢!他陸仁甲有什麼?迫擊炮和馬克沁重機槍已經是他最強大的火力了。而且就算拉上九溝十八寨的人馬,能不能湊出來三千人還不一定呢!
陸仁甲不莽撞,也不迂腐,古今戰術的碰撞給了他無盡的靈感,區區兩個縣城,幹就完了。
從作戰會議召開之後,他就決定親自指揮,至於周衛國,就讓他帶着特戰隊好了,這種規模的攻城戰,需要的更多是奇兵。
他來到通訊室,讓陳怡打開電臺,這一仗需要總部的情報,再堅固的堡壘,都可以從內部攻破,一些世人眼中的漢奸,應該可以光明正大的出現在人民面前了。
淶陽縣的賈仁義,太豐縣的李得水,老百姓眼中的漢奸,城裏鬼子眼中的走狗,誰能想過,這兩個人都是忍辱負重多年的無名英雄呢?
二人收到八路地下黨傳來的消息之後,城裏的藥店就少了巴豆,大黃,硝芒,牽牛子這些不致命卻又十分影響戰鬥力的藥物,都是被他們的手下喬裝打扮買走的。
僞軍就像牆頭草,很容易左右搖擺不定,從1938年開始,陸仁甲每次帶隊去鬼子哨所,遇見零星的鬼子都選擇讓那裏的僞軍親手捅死自己平日裏敬仰萬分的皇軍大人。
僞軍殺過鬼子之後,大部分都不再唯唯諾諾,他們明白了一個道理,鬼子也是人,是人都會死。所以虎頭山地區的僞軍從此踏上了一條不歸路,那就是受到壓迫之後要學會反抗。
至於向城裏日軍打小報告的也曾有過,後果很嚴重,沾滿鬼子鮮血的僞軍被扒皮抽筋,也就再也沒有人告密了。
淶陽縣的鬼子已經被投毒一次了,他們對於巴豆帶來的效果非常有印象,那種飛流直下三千尺的感覺,很可能永生難忘。
陸仁甲這次要做的並不是給鬼子下藥,而是要給全城的水井投毒,只有這樣才能保證在攻城時候抵抗力低一些手下死的人少一些。
至於爲什麼用下藥而不是毒藥,自然是因爲百姓無辜,總不能爲了打鬼子,把老百姓也弄死吧?
虎頭山部隊已經開始集結,所有人帶上三天的乾糧和水,攻城是一場硬仗,不可以抱任何僥倖心理,萬一那些日軍沒有拉肚子,或者狀態沒有那麼差勁,死的就是自己的兄弟。
集結部隊到淶陽和太豐兩縣城外就足足花了一天時間,其中淶陽縣的鬼子最多,準備進攻這裏的八路戰士卻是最少。
周衛國和他的特戰隊都去了太豐縣,那裏鬼子只有一箇中隊駐紮,還不足二百人,而城裏的僞軍卻足足有四五百。
日軍想要憑藉自己的力量掌控一個縣城根本不可能,他們能做到就是依靠大量的僞軍,鄉紳,富商,地主這些人,只要控制了他們,就能控制一個縣城。
老百姓大部分都是懦弱而且麻木的,當初鬼子抓捕城裏的人民槍斃的時候,那些沒有被抓的人大多表現的都是事不關己,錯誤的不是他們,而是這個時代,這個四十塊袁大頭就能買斷一條命的時代。
這年代一條命只需要四十塊袁大頭,而一個日軍手中的三八式步槍,也就五十塊大洋而已。當然這是官方價格,私下的黑市裏,就連一支漢陽造也能賣三十塊。
這是一個戰亂的年代,鬼子,國民黨,八路,土匪,都是能夠影響老百姓生存的重要因素,人命如草芥,也許再過半年,等到大饑荒到來,五發子彈或者一斗小米就能買到一個姑娘。
1942年的山東,那是人喫人的年代,爲了讓這種事情發生的晚一點,讓鍋裏的人肉不再屬於老百姓自己,陸仁甲毅然決然的發動了對淶陽縣和太豐縣的戰爭。
昨夜賈隊長帶人巡邏的時候,就開始讓手下往淶陽縣的水井裏大量投進瀉藥,皇軍是不可能上夜班的,這種苦差事自然落到了僞軍頭上。
太豐縣的保安團長李得水也是選擇了在半夜投毒,既然手上沾了鬼子的鮮血,就只能一條道走到黑,平日裏可以左右搖擺不出力,如今他回頭看着隊伍裏的二十多個生面孔,只能下定決心抗日。
陸仁甲從不打無準備之仗,投毒這種冒險的事情怎麼可能讓不熟悉的人做,淶陽縣的賈隊長他信得過,太豐縣的李團長卻不行。
所以他帶人綁了李德水的妻女,又派了二十多個土匪混進保安團,跟着李團長,確定他們沒有反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