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一句接一句的，幾個小輩完全插不進話。
沈君瑞趁大家不注意，偷溜了。
顧玖找到人的時候，沈君瑞正一個人坐在後花園的躺椅上閉着眼假寐。
他其實覺得自己在這個大家庭中挺格格不入的，融入不進去一片祥和的氛圍，繼續待下去也會覺得沒意思。
而且今天這主角也不是他，就不湊熱鬧了，待會兒等一行人聊的差不多，道個別回部隊好了。
關鍵葉菱的目光時不時往他身上瞥，挺不自在的。
他應該理解的，知道葉菱不容易，但他就容易嗎？
把他一個人丟下，自己走了，再回來，容光煥發的。
驀地，胸口的位置被扔了塊什麼東西，小小的，像是石子。
沈君瑞幾乎是在瞬間，睜眼的同時便朝前方攻過去，只是剛出招，就被人一掌拍回了藤椅上。
看着顧玖脣邊那抹不達眼底又不屑的笑，他感覺自己再再再次有被侮辱到。
打不過，不敢惹。
顧玖不緊不慢的坐到對面的藤椅上，漫不經心的出聲，
“獵人學院都畢業了，還是這麼菜。”
沈君瑞：“……”
他不菜的，全軍就沒有人能打得過他。
也就在沈君澤和顧玖這兒，他毫無反抗之力。
沈君瑞抿了抿脣，很智慧的沒有開口找死，打算就這麼靜靜地坐着。
反正顧玖專門找到這兒來，肯定是有事，他不問，她也會先開口。
誰料下一秒，就聽女生語氣輕佻道，
“我勸你還是先開口問我，是不是有事兒找你？”
沈君瑞：“……”
怎麼就看出來他在等她先開口的？
講真的，他還真的沒那麼好奇，也沒那麼想問。
但是看了眼顧玖那眼神，他敢不問嗎？
很是不情願的咧嘴，“大、大嫂，你找我有事兒啊？”
他真的覺得叫這稱呼挺奇怪的，但在沈君澤的血脈壓制下，他不敢不這麼叫。
顧玖這才滿意的將自己那個用手機組裝成的小型電腦推到他面前，
“自己看。”
沈君瑞不明所以的往屏幕上瞧去，是翻拍的電子版手帳記錄，每一頁都有他的照片。
從出生開始，都是小時候家裏給他拍的，大部分都出自葉菱之手，每一張照片上面都認認真真的記錄着當時的情景。
小時候的照片很多，幾乎每一週都有好多張，都看完，其實挺費時間的。
沈君瑞斂了斂眸子，“這是我那個名義上的媽讓你給我看的嗎？”
這麼多年待在極樂島，顧玖當然是向着那個女人的。
顧玖一記冷眼掃過去，“我勸你給我好好說話。”
等沈君瑞完全斂了脾氣，顧玖纔開口道，
“葉菱當時從這兒離開的時候，重度抑鬱症，到了極樂島之後前前後後尋死能有五六次。”
話音落，沈君瑞手猛的一頓，不可置信的擡眼看向神色清冷的女生。
好像有一根刺卡在他的喉嚨，不上不下的。
想開口問，卻不知道這開口，要問什麼。
“你接着往後翻。”
顧玖下巴挑了下他手上的電腦，繼續開口道，
“她離開沈家之前狀態肯定也好不到哪裏去，你應該有所察覺的，對嗎？”
“是很不好，自從我爸犧牲的消息傳來，她就一直將自己一個人關在房間整日整夜的哭。”
“後來也不哭了，只是過着日夜顛倒的生活，一日三餐也忘記，爺爺奶奶、大伯母和三嬸怎麼勸都不聽……”
“直到有一次，她突然對着我發瘋，要掐死我一般，瘋到一半又將我認成了我爸開始抱着哭，那晚過後，她就消失不見了。”
“我們當時都以爲她是因爲父親的犧牲才傷心過度，家裏當時也說要帶她看看心理醫生，但沒來得及，人就消失了。但現在看，她這些年，過的應該……”
沈君瑞話說到一半，在看到下一張圖片的時候，猛的怔愣住。
是他十三歲的照片，看着應該是在學校門口拍的。
那會兒父母離開，他的性格也和小時候截然不同，臉上是沒有笑容的，眸子裏又冷又暗淡無光。
葉菱怎麼會有這會兒的照片？
顧玖往屏幕上掃了眼，看到他翻到關鍵之處了，挑了下眉，開口道，
“你是不是想說她過得應該還不錯？”
看男人眼神躲閃，顧玖繼續道，“是，也不是。”
“沒有缺衣少食的，但整個人的狀態說是行屍走肉也不爲過。我當時也還小，懂得不太多，只知道她時常接受心理治療，只知道她心裏總裝着事兒，眼睛裏滿是傷情和愧疚。”
“後來她總是讓人去暗中觀察什麼人，拍照片回來，拿着照片又偷偷抹淚，直到去年，我才知道是你。”
“她很關心你，我問過當時的心理醫生，她接受不了沈戰的離開，曾經糊塗的時候一度想帶着你一起去死。”
“但爲了保護你，爲了不讓自己傷害你，她選擇離開。不是拋棄你，是生病之後，不得不做出這樣的選擇。”
到了這會兒，沈君瑞已經翻到了他上次回沈家時的照片。
這十年間照片不多，但每一張旁邊，都有長篇的文字，是葉菱的字跡，字裏行間都是滿滿的愧疚。
毫無察覺的，沈君瑞的眼眶一片猩紅，眼淚幾乎就要奪眶而出。
就在這時，顧玖再度出聲，壓斷了他腦子裏緊繃着的最後一根弦，激發了他的淚腺，
“她很愛你，這十多年她一直在關注你的成長，不是你以爲的，冷血到拋棄了你。”
話說到這份上，顧玖算是仁至義盡了。
她這輩子就沒一次性說過這麼多話，不只是因爲沈君瑞是她所愛之人的弟弟，她想讓沈家好。
更是因爲，她的醫學啓蒙老師，是葉菱，當初女人可能是懷着對沈君瑞的愧疚，對她格外疼愛，曾經讓她感受到一些母愛來着。
人嘛，好是相互的，也沒其他能報答的。
顧玖從沈君瑞的手裏拿過電腦，還原成手機，
“該說的我都說了，至於你是選擇繼續傲嬌作死，還是選擇好好對她，那是你的事兒，但如果是你惹的她不開心，我就要出手干預了，懂？”
沈君瑞：“……”
聽聽，聽聽！
說是讓他自己選擇，結果最後擺在他面前的不就只有一條路。
雖然這條路也是他自己選擇要走的，但這麼一搞，跟他被脅迫了似的。
打不過，只能點頭，“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