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蘊望着她,默默的凝視了一會兒,然後別過頭去,一瘸一拐的走出了操場。
放學回到家裏,梁小萌的心情很糟。梁媽媽在廚房裏做飯,關掉抽油煙機走出來。
“怎麼不高興啊?在學校裏遇到不開心的事情了?”媽媽問道。
一直都沒有和家裏人說過被孤立欺負的事情。梁小萌這次也只是搖頭說沒什麼。
“對了,有你的信。”媽媽突然想起來。
“信?”
“是啊。也不知道是誰寫的,信封上沒署名,地址都寫錯了。要不是我認識你那個在郵局上班的李阿姨,這信早就丟了。很有趣啊,還是半年前寄的了,李阿姨那天收拾時發現的,被退回郵局的信。”
“在哪?”
“放你桌子上了。”
梁小萌回到房間,立即打開那封信來看。日期上是半年前的時間,只是地址寫錯了兩個字,所以纔會被退回郵局。她一眼就認出那是王蘊的字跡,從小學到高中,他那歪歪扭扭的字體一點都沒有改變。
“梁小萌,你就當這是我寫給你的情書。”信裏這麼說着。
——梁小萌,那就你來吧。
“我最近每天晚上做夢都會夢見你。我想,我可能是喜歡上你了。”
——我過分?我們兩個究竟誰更過分,梁小萌你比誰都清楚!
“如果你也有那麼一點喜歡我的話,可以做我的女朋友嗎?我們從小到大就玩在一起,有時候太熟悉了反而不好開口,我會給你寫這種肉麻的信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你是在故意裝傻嗎?我一直都在給你機會道歉。
“週一的時候,我希望能夠得到你的答覆。就算拒絕也好,我也想和你繼續做朋友。”
——道個歉就好,道歉的話,我就原諒你。
“說出來你別笑我啊,我還是第一次這麼害怕在週一見到你。所以……千萬不要讓我失望啊。我其實很脆弱的。”
——梁小萌,我沒想到你居然是這種人。我要和你絕交。
晚到了四年的,來自王蘊初中二年級時的情書。
此刻,高中二年級的梁小萌放下這封信,擡起手背抹掉了眼角旁的淚水。
原來是這樣,原來……一直是她令他傷了心。
總會在想,宇宙爲什麼無限寬廣。總會在想,地球爲什麼不是魔方。
不管走到哪裏,回過頭來的時候,原來你還站在原地,是我忘記了應該要去溫暖你,就像天空永遠不該遺忘雲朵的純淨與美麗。
我不要忘記,哪怕與你之間的回憶除了美好也有哭泣。我不要一個人去仰望星辰,也不要獨自去海邊流浪。
因爲我要和你一起長大。
因爲我要和你一起老去。
“王蘊!小萌的電話!你們兩個和好啦?”王媽媽朝屋裏面喊着,王蘊一瘸一拐的用右腳跳出來,接過電話的眼神還有些不敢置信。
“哦……”
“運動會上摔傷的腿……還痛嗎?”
“還好。”
“對不起。”
“啊?”
“我才收到。”
“什麼……”
“你寫過的情書。”
“啊?我是說……那什麼你才收到?這怎麼可能……”
“你寫錯地址了,信被退回了郵局,好在沒有丟。”末了,梁小萌又說,“我不該幫朋友送情書給你,那次的事情,是我對不起。”
他沉默了。
“我的意思是,我們可以重新開始嗎?”
“你指什麼?”
“唔,你知道的。”
她軟軟糯糯的語氣,讓他的心跳漏掉了一拍。
——————
她心裏住着一個人,名字叫做不可能。
他想要有個人來愛,哪怕她是太普通。
可惜歌裏總在唱,唱那句,你是千堆雪我是長街,怕日出一到,彼此瓦解。
現在是初秋十月,頭頂上一片湛藍如緞的天,簡爲心隻身一人走在空曠的高速公路盡頭,她時不時地打開手中的地址看,身側飛馳而過的總是綠皮子的大卡車。
前行了三個鐘頭,在疲憊得氣息紊亂時,她眼前終於出現了一望無際的厚重雪山。
這裏是西藏境內,她似乎聽到整個世界都回蕩着從帳篷裏傳出的異域歌聲。
順着雄鷹展翅飛翔的方向,簡爲心走到了藏北高原腹地。她深深吐出一口呵氣,雙腿竟不知不覺地開始顫抖。並不是因爲寒冷,而是她知道自己很快就會見到他了。
她怕的是未知的他的表情。
可是她再怎樣不安,也還是抵達了他所在的地方。那是雪山腳下,略顯頹敗的建築物便是他身處支教的屋檐。有三三倆倆的孩子揹着書包走出校門,清澈又好奇的眼神流連於簡爲心臉上。
下一秒,馬蹄聲急促響起,隨着嘶鳴落下,她聽見那魂牽夢縈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你是觀光客嗎?”
簡爲心的心臟猛然抽緊,她轉過頭去,看到的是他騎在馬背上的景象。
可惜和預想中的不一樣,在見到她的那一瞬,他沒有喜悅,反而是露出極爲震驚的神情。
更可怕的是,有另外一匹馬追趕而來。馬背上坐着漂亮女子,看了看地面上的簡爲心,轉而詢問他:“她是誰?”
他沒做回答,繃緊的嘴角泄露了沉默中蘊藏的複雜。
簡爲心忍不住溼了眼睛,她爲他翻越高山與滄海,不曾想終究是太遲。
猶記得當年,她初遇他,他身邊也是配着美貌女子,令她屢次壓抑去心碎,因爲,他始終都是她的不可能。
五年前。
指針稍微向右動了動,55公斤整。
現在是來到大學的第二個月,減肥計劃沒有絲毫進展。
正當她爲自己的身材默哀時,寢室門被“砰”的一聲推開,程美晨氣勢洶洶的衝進來,跑到窗旁對樓下大喊:“給我滾!老孃沒看上你,少在樓下給我唱情歌!什麼年代了還彈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