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小夜曲 >78、番外4“變節”
    薄延做了一個夢,潮溼燥悶的熱帶雨林裏,四處瀰漫硝煙、戰火,還有他出生入死的兄弟們。

    他夢見了荊遲的臉,那張略有些滄桑但總是溢着笑容的臉龐。

    他一直在對他說着什麼,可是耳邊不斷傳來轟.炸的聲音,薄延聽不清他的話,甚至看不清他的臉。

    再後來,他來到一片純白的世界,所有的人都遠去了,只剩他一人,站在空空蕩蕩的世界中央,無邊的孤獨將他吞噬了。

    薄延從夢中驚醒,夜晚漫長,女孩安靜地沉睡在他的身邊。

    安穩和幸福依舊包裹着他,如同覆蓋在他身上那帶着香味的柔軟羽絨毯。

    他吻了吻女孩的額頭,然後輕輕起身去了洗手間。

    他的背卻已經被冷汗濡溼了。

    和荊遲許朝陽失聯已經快半年,半年前,許朝陽說有一場特殊任務,可能暫時會斷掉聯繫,讓他不要擔心。

    薄延清楚他們的工作性質,有保密性質的任務,別說半年,哪怕三年五載杳無音訊也是有的。

    他衝了個熱水澡出來,書房的電話居然詭異地響了起來。

    家裏安裝了線路安全的座機,一般只有交待機密工作的時候纔會使用這條線路。

    薄延看了看時間,現在是凌晨三點。

    爲了不吵醒今汐,他三兩步進了房間關上門,快速接聽了電話。

    “秦隊嗎?”

    電話裏,喘息聲粗重。

    薄延頓了兩秒,心一瞬間被揪緊了:“許朝陽?”

    “薄、薄延!”

    許朝陽喊出他名字的那一刻,竟帶了哭腔。

    “出了什麼事?”

    一貫淡定的薄延,這會兒也不禁緊張起來。

    “薄延,你是知道的,老荊他不會叛變,咱們都是一個寢室出來的,他是什麼樣的人,別人不知道,咱們是知道的...他不可能變節,不可能的啊!”

    “不要着急,深呼吸,說清楚到底怎麼回事。”

    許朝陽慢慢地呼吸着,平復激動的心情:“剛剛隊裏下來消息,宣佈荊遲叛變,但凡以後見到他,無理由開槍,擊斃啊!”

    薄延問道:“他成了俘虜?”

    許朝陽慢慢地,一點點把事情講清楚了。

    半年前的那場緝毒任務失敗,荊遲爲了掩護許朝陽離開,身中數槍,沒能離開,後來隊員們幾度搜索邊境雨林,都尋不見他的屍體。

    因爲任務的特殊性,並沒有對外公佈隊員的死訊。

    直到不久以前,有隊員在邊境巡邏的時候發現了荊遲的身影,他和毒.販混跡在一起,被發現後甚至還差點打傷一名隊員。

    後來有特勤隊員傳回消息,說荊遲當初是被毒.販帶了回去,治好了槍傷,便投靠了毒梟頭子,甚至聽說他都要結婚了,娶的是毒梟頭子的女兒。

    本來一開始,大家都以爲荊遲是打臥底,潛伏在毒梟頭子身邊,但是沒想到他居然連自家隊員都會開槍,且毫不留情,所以上面終於下達指令,宣佈他叛變。

    薄延沉默地聽完許朝陽的講述,只問了一句話:“被他攻擊的隊員,死了嗎?”

    “沒有,子彈擦過了耳朵,很險,只差幾釐米就爆頭了。”

    許朝陽是實在繃不住,才偷偷給薄延打了電話,他無法說服自己相信荊遲會叛變,更無法想象將來相見要用槍對着自己的兄弟。

    “薄延,你告訴我...你告訴我他不會變,他還是我們的兄弟。”許朝陽的聲音帶着哭腔,他的情緒都快崩潰了。

    薄延的手已經無意識地握成了拳頭。

    “當然。”

    薄延壓低了聲音,以某種極有力度的腔調,沉聲道:“他絕不會變。”

    **

    而後的一段時間裏,荊遲變節的事情也從遙遠的邊境傳回了b城,所有認識和接觸過荊遲的人都不敢相信這是真的,然而,事情明明白白地擺着那裏,荊遲的確是投靠了毒梟。

    讓今汐感到意外的是,楚昭表現得非常平靜,她只說了四個字:“活着就好。”

    活着,一切就還有希望。

    薄延寫了一份調職申請,可是一直放在抽屜裏,遲遲沒有提交。

    那天晚上,他回家時,今汐早已經做了滿滿一桌豐盛的好菜,等着他回來。

    “今天是什麼日子?我們家小懶豬還會親自下廚。”

    今汐拉他坐到了桌邊:“我當然是不會輕易下廚啦,就當是給你踐行,我們寶寶在外面也別忘了家裏的味道。”

    薄延怔了怔,裝作故意聽不懂她的話:“明天不過出一場野外,踐什麼行。”

    今汐臉上依舊掛着笑,不過笑容已經相當勉強了:“就是...我知道你想去,沒關係啊,想去就去,把荊遲學長好好地帶回來。”

    薄延表情漸漸沉了下去。

    這半月以來,他整夜失眠,客廳裏燃着一根菸坐到天亮。

    今汐不聲不響,也沒有打擾他,但其實...她都知道。

    同窗四年,這份兄弟情無論如何都割捨不下。

    薄延將今汐抱過來放在腿邊,指尖落到她的脣畔,輕輕地捏了捏:“說實話,你真的捨得我去?”

    今汐的情緒一下子繃不住了,她趴在了薄延的肩膀上,嗓音悶悶的:“怎麼可能捨得啊,那麼危險的地方......”

    “那還讓我去。”

    今汐眷戀地趴在他的肩頭,頓了許久,才緩緩說:“因爲我不想你再留下第二次的遺憾。”

    她說完這句話,薄延的心突然酸了。

    第一次,父母離開,他力量弱小,連哭泣都只能偷偷的一個人躲起來。

    第二次...他若再眼睜睜地看着自家兄弟身陷囹圄,無能爲力。

    他會抱憾終身。

    薄延單手緊緊地抱住了今汐,他嗓音微啞,卻十分堅定:“我會平安回來。”

    “嗯。”

    ……

    次日,薄延遞交了調職申請表。

    薄延是秦隊手下最得力的隊員,秦隊實在是捨不得放他走,不過薄延也說了,僅僅只是暫時離開,救出了他兄弟,他便回來。

    離開的那一天,今汐沒有去送他,薄延並不喜歡哭哭啼啼的離別場面,因爲當年他就是哭着抱着爸爸媽媽的腿,求他們早點回來,而他們卻在也沒能回來。

    那是薄延心底的陰影,因此,今汐沒有去送他。

    飛機升上陰霾的天空,今汐站在教室講臺上,望向窗外,暗沉沉的天際翻涌着烏雲,給人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壓迫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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