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來。”
只見一官兵渾身是泥,甚至臉上都是泥,看着像是剛剛摔了一跤似的。
“何事?”
“回大人的話,外頭,外頭……”
陳之道見狀,一刻不敢耽擱,擡腳便朝外面走了出去。
老遠,陳之道就看到了一抹濃白,從遠處緩緩而來。
數百名士兵築起一道人情,手持長刀,不住的恐嚇。
“後退,不許上前!後退!”
只是這些身穿素縞的百姓像是聽不到一樣,依舊是堅定的朝前走着,滿眼的悲愴。其中最前面的,是一個滿頭白髮的老嫗,一手拿着靈位,一手牽着一個剛剛會走路的女童。
陳之道快步上前,擋在衆人的跟前。
“怎麼回事。”
“怎麼回事?!”那老嫗雙眼含淚,恨聲很氣的說道,“你們這些狗官,你們看看,死了多少人了?!我的三個兒子,全被你們抓來淹死在了這大河之中了,你們這些個狗官,就知道欺負我們這些老百姓,我們要回家,大河守不住了,我們不能全部陪着你們送死!”
“就是啊!狗官!已經是受不住了,要守你們自己守,我們要回家!”
……
衆人跟着這個老嫗振臂高呼,抒發着連日來的恐懼和孤獨。
“你們聽我說!”陳之道高聲喊道,“鄉親們,我知道,你們確實是苦,可是我們不能後退啊,你們看看身後,是城池,是田地,是更多的人命啊,我們要是一旦後退,整個大寧都要跟着遭殃,你們的親人們也要跟着遭殃啊。”
“親人?!”其中一個身材精瘦的男人站了出來,厲聲說道,“我們的親人幾乎都死在了這大河之中,就連屍體都衝的找不到了,我們有什麼親人?叫我們犧牲自己的命來保全別人,爲什麼就不能叫別人送死,我們活着呢!狗官,滾開,我們要回家!”
男人高呼,身後的百姓們跟着響應,陳之道的話被淹沒在了人聲之中,推搡之間,眼看着就要出事。
“快跑啊!洪水來了!快跑啊!”
遠處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衆人回頭,只見那不遠處洶涌的洪水猶如猛獸一般衝了過來,衆人嚇得立刻四散開去,只是這速度跟那身後的猛獸比起來,差的太多了,頃刻之間,無數身穿白衣的人便被洪水捲了進去,甚至連陳之道的大營都被沖毀,消失不見了。
“通知皇上!”
……
陳府之中,唐冶聽着來人上報,許久,開口說道。
“派過去的官員呢?”
“陳大人下落不明,張大人倒是找到了,只是眼下尚且在昏迷之中,餘下的大人,這些天……都死了。”
“江南總督裴毅呢?”
“回皇上的話……似乎是,跑了……”
唐冶悠悠擡頭,嚇得男人立刻地下了頭,將自己埋了起來。
“跑了?!”
“是,聽手下的人說,昨天晚上,裴大人藉着要去查看災情的名義,連夜跑了,屬下已經派人去尋了,抓到了之後就立刻帶來見皇上。”
“是,屬下這就去辦。”
人走之後,吳蓮兒見唐冶仍舊保持着原來的樣子,久久沒有動作,頗爲憂心的說道,“皇上,不如今晚早些休息吧。”
唐冶將手緩緩放了下來,眼神空洞。
“休息什麼,今天晚上,怕是還有大事要發生呢。”
“大事?”
“河壩決堤,下午的時候,百姓已經是有些不忿了,這些人想要控制住情況,勢必要用更多的人的屍體去填補,如果是你,你會怎麼辦。”
吳蓮兒的腦子裏瞬間閃過兩個字。
造反。
“朕已經命人準備好了,殺自己的子民,朕心裏頭慚愧啊,如何能安睡。”
吳蓮兒猶豫的說道,“皇上,這麼下去,也不是個辦法……”
“確實不是個辦法,朕低估了這場水患了。”唐冶擡手,搓了搓自己的臉,剛要起身,卻聽得門外王平求見。
“進來。”
王平匆匆上前來,躬身見禮過後,便將一封迷信交到了唐冶的手上。
“這是什麼?”
王平說道,“回皇上的話,這封信乃是徐長卿徐大人連夜八百里加急,從京城送來的。算算日子,便是京城剛剛收到信兒,這封信就在路上了。”
唐冶聽到徐長卿的名字,立刻打開了信奉,細細的瀏覽起來,許久猛的合上了書信,雙眼放光。
“王平,你去給朕找一個人,叫劉博的人。”
“是,奴才這就去辦。”
王平走後,吳蓮兒好奇的瞥了一眼攤開在桌面上的書信,起初並沒有什麼反應,越往下讀,越是意外。
“這個劉博,當真有這麼神?”
唐冶說道,“徐長卿是一個眼高於頂的人,平日裏,能入的了他眼的沒有幾個,就是溫可言,嶽龍這樣的人,徐長卿也是頗有微詞,能從徐長卿的嘴裏說出來的名字,一定是有過人之處的。只是從信上來看,這個劉博似乎不太好找。”
徐長卿信上說,他也是早年間和這個劉博有過一些交集,當時徐長卿有要事在身,並沒有來得及留住這個人才,後來再回頭叫人去找的時候,這人已經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了。
眼下,要是找到這個人說不定會有大的轉機。
唐冶想到這裏,回頭朝外面喊道。
“來人,傳朕的話,叫嶽乾來覲見。”
“皇上爲何忽然傳召嶽乾過來?”吳蓮兒不解的問道。
“眼下的事情,不是這些個地方官能夠主持的了了,溫可言在南邊不能動,京城裏,嶽龍和徐長卿一文一武,不能輕易調動,不然容易給人可趁之機,鬧得京城裏人心惶惶。有這個身份的,還叫朕安心的,想來想去,也只有嶽乾這麼一個人了。調來試試看吧,朕也沒有十足的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