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蕁出事之後,何伯一家作爲楚老爺的忠實追隨者,受到了無情的打壓,何伯不堪其辱,帶着家眷脫離了楚府。
他原本就是自由身,只是出於對楚蕁的感恩才一直在楚府幫忙的。
因此即便走了,楚老二拿他也沒什麼辦法。
出府以後,總要謀生。
楚蕁在肅州城的人緣不錯,結識過好多有頭臉的人物。
何伯找了幾家,很順利的將女兒送入大戶人家,繼續做丫頭。
何伯的女兒翠兒乖巧伶俐又勤快,伺候楚然這個萬事挑剔的小主都綽綽有餘,很快就獲得了主家信任,跟在大夫人面前當差。
這不,她家大夫人的小公子,也到了入學的年紀,據說頑劣異常,找了好幾個伴讀都被他欺負走了。
大夫人正爲這事兒犯愁。
楚然想想謝雲哲這虎頭虎腦又愛惹事的性格,興許還真能鎮住這個頑劣的小公子,於是同意讓他去試試。
“這個我得去跟翠兒知會一聲,再看看賀府的態度,大約得等上幾天。”何伯說。
謝雲禮已經摩拳擦掌:
“爺爺,那賀小公子到底是怎麼個頑劣?去給他當伴讀月錢有多少啊?”
他一改之前惡聲惡氣的態度,滿臉恭維的看着何伯。
何伯被他一聲爺爺叫的很不高興,捋着花白的鬍子翻白眼:
“小姐都叫我何伯,你小子怎麼能叫爺爺!我女兒比你大不了幾歲,怎麼就當你爺爺了!”
何伯早年間一直流落在外,居無定所,未曾娶親。
直到遇到楚蕁以後,纔算安定了下來,娶妻生子,身子也漸漸發福。
他平時最討厭的就是別人說他老了。
謝雲禮撇撇嘴,心說你這從頭到腳都是一副老頭樣,不叫爺爺叫什麼?
但如今是有求於人,也只能先低頭了。
“何伯何伯,你就跟我說說唄,到底能賺多少月錢?”
大丈夫能屈能伸,他不跟這老頭多做計較!
何伯這才舒坦了一點兒,捋着鬍子說:
“之前請的伴讀都是一月二兩銀子,因着走了好幾個,小公子這名聲就不太好,賀夫人將月錢提到了三兩。”
竟然一個月就有三兩月銀!
賀雲禮開心的一蹦三尺高:
“那太好了,這麼說我一個人就可以養活全家啦!”
謝雲清看見他這麼高興卻隱隱有些擔憂。
“你別先高興的太早,這事兒八字還沒一撇呢,即便是賀家真願意讓你去做伴讀,就你這張牙舞爪的性子,真能留得住!”
其實她最擔心的,還是謝家的戴罪身份。
能請的起伴讀的,多半是顯貴之家,能要他一個流放罪臣的子弟去給孩子當伴讀嗎?
只是看謝雲禮如此熱忱,她一時不想給他潑冷水。
何伯也不大喜歡他這過於跳脫的性格,但已經答應了小姐的,總不能臨陣變卦。
於是斜着眼睛瞟了他一眼,又問楚然:
“小姐的夫家如今住哪裏?等我有了消息好給你送去。”
順便看看如今小姐過的是什麼日子,新姑爺對小姐好不好?
不過看楚然的態度,姑爺多半是個稱心如意的,不然曾經這般挑剔的大小姐,怎會心甘情願的留在謝家呢?
楚然表示,你真的想多了。
何伯是楚府的老人,十多年來對楚家一直忠心耿耿,楚然十分相信他的爲人。
然而何伯聽到黃石村,卻是一陣驚悚。
“那不是流放村嗎?”
作爲朝廷的流放地,肅州專門有幾個村子接收從各地流放來的罪犯。
黃石村因着靠近邊境,離着防禦城牆比較近,是接納犯人最多的流放村。
楚然倒是沒覺得什麼,點點頭應到:
“是啊,夫家爹爹之前是個京官,官拜從一品的什麼什麼御史,得罪了小人獲罪來此的。”
楚然的意思,謝雲禮之前可是一品大員的兒子,家教人品都沒得挑,在這肅州城能找到這樣的伴讀可不容易。
何伯卻是滿腹猶豫,他一罪臣之後,賀家願意讓他進門嗎?
萬一將來惹下什麼麻煩,該怎麼收場?
但如今既然已經答應了大小姐,就是硬着頭皮也得去問問了。
“這樣吧,我讓翠兒問問賀家的意見,咱們再做定奪?”
何伯單方面不太看好這件事。
在肅州,流放犯基本上是個禁忌,普通人能躲則躲。因爲朝廷流放這些人來,多半是讓他們自生自滅的。
一般百姓享有的待遇他們基本沒有,還有各種律例限制他們自由。
一旦跟他們扯上關係,就再難恢復自由之身,也許之後還有數不清的麻煩等着。
如今大小姐竟然嫁給了罪臣之後,那不是跳進了火坑是什麼?
何伯焦躁的抓心撓肝,偏大小姐還跟沒事人似的,這可該如何是好!
商量完了事兒,楚然又將未喫完的小菜打包了,留着回去給小浩兒喫。
看的何伯又是一陣心疼:
看看大小姐如今過的這日子喲,幾盤剩菜都捨不得扔!
楚然對他的痛心疾首完全不知,只是出於習慣將剩菜打包,前世光盤行動深入人心,不知不覺就養成習慣了。
出了食肆門口,何伯又堅持要將他們送出城門,說他沒將楚然照顧好,已經是很對不起楚大老爺了。
如今能彌補一點兒是一點兒。
謝雲禮直想翻白眼,若不是如今還有事要求這老頭幫忙,他早就開始罵人了。
嫂嫂如今是謝家人,輪得到你這麼個八竿子打不着的舊僕來獻殷勤!
謝雲清則是心事重重,她和何伯想的一樣,賀家伴讀這事兒,八成會因爲他們罪臣之後的身份作罷。
到時候心高氣傲的雲禮,又不知會做出什麼事來。
而且何伯這老頭,看上去就是挖空了心思想帶嫂嫂走!
大哥你可千萬別再鬧彆扭了,趕緊給我給力點兒,不然這麼好的嫂嫂,可真要被人拐走了!
她在心裏默默的祈禱了一番。
幾人正走着,突然聽到身後傳來陰陽怪氣的聲音:
“喲,這不是我那只有二兩銀子聘禮的堂姐嗎?
好巧喲,能在這裏碰上你!怎麼樣,我爹給你選的夫家,可還滿意啊?”
楚然看着那吊兒郎當的男子,一時沒反應過來這是哪一號。
何伯已經氣的七竅生煙:
“大小姐分明是被你那挨千刀的爹孃給賣了,你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休要出來噁心我們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