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滿臉絡腮鬍子的壯漢,跌跌撞撞的在樹叢裏亂竄。
身後不遠處,一個穿紅衣服的女人帶着一幫土匪,緊追不捨。
那壯漢似乎是受了傷,捂着肚子臉色慘白,一邊像只無頭蒼蠅似的逃跑,一邊齜牙咧嘴做痛苦狀。
女土匪約莫着他不能跑遠,揮手讓大家停下,仔細聽樹林裏的動靜。
壯漢渾然不知,轉來轉去馬上就要自投羅網。
李煜輕聲冷笑:
“哼,看起來這個人是被土匪盯上了,你說這女土匪不會是要將這男的搶回去做壓寨夫君吧?”
他們用來掩身的大樹雖然高,但距離地面上的土匪不太遠,楚然怕他泄露了行蹤,趕緊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噓——”
眼看那壯漢就要落進女土匪的包圍圈!
楚然捏了顆她用來做彈子的小石頭,瞄了瞄壯漢的腦袋,“啪”一下扔下去。
李煜趕緊拉她的袖子:
“你幹什麼?”
這人是不是有毛病啊,都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了,還有心情管別人的閒事!
楚然再次“噓——”了一聲。
“他快踩到我們的獵物啦!”
這壯漢的不遠處,的確是她剛纔打死還沒來得及收走的野兔!
李煜瞭然,那的確是得管管。
伸手給楚然指了個方向:
“把他往那邊引,下了山有監察司的哨所,土匪不敢亂來。”
黃石村地處昭慶跟北燕的邊界,距離西側的西昌也不遠,是朝廷邊防的重要關口,因此駐紮這裏的監察司還承擔日常放哨工作。
楚然覺得這是個好主意,低頭看了一下樹下被打的有點懵的壯漢,又扔了一顆小石子。
壯漢捂着肚子疼痛難忍,見又有人扔石頭幫他指路。
也顧不得辨別真僞,搖搖晃晃的跟着石子的方向走。
這邊女土匪正勝券在握的等着壯漢送上門,突然間卻聽見他轉了個方向,腳步聲越來越遠。
於是陰沉了臉:
“那邊是什麼地方?”
有個瞎了一隻眼的土匪往腳步聲消失的方向張望了一下:
“老大,那邊是下山的路。山下有個小村叫黃石村,專門接收朝廷流放來的犯人,還有監察司設的哨所,咱們不好下去!”
另外一邊的土匪手持兩把板斧,粗聲粗氣道:
“難道就讓塗三那個狼心狗肺的走了?”
“可是我們就這麼點兒人,貿然去追怕是驚動了官府。”瞎眼土匪道。
女匪首揚了揚手讓他們安靜:
“塗三獨自闖下去,多半也活不了,況且他還被老孃踢了一腳,不死也得要他半條命。今個就到這裏,扯呼!”
匪首一聲令下,二十幾號土匪浩浩蕩蕩的轉身走了。
見他們走遠,楚然才又一手拎着一個,落到地面上來。
浩兒一直沒敢說話,這會兒一落地,他便挎着小籃子鑽進了一片樹叢。
“浩兒?”
楚然怕他出事。
“孃親,我剛纔在樹上看見這一片樹林裏有蘑菇,去採些來……”
原來他在樹上也沒閒着!
李煜默不作聲的走過去撿起野兔。
經過這一番驚心動魄,已經沒人記得讓他三拜九叩的事了,他暗暗的鬆了一口氣。同時又些許有些遺憾。
她還看到叢林裏有大型的鹿類動物出沒,只是她的工具不大合適,根本不可能獵到。
時間差不多,浩兒的小籃子也快滿了,三人拿着獵物打道回府。
剛走了沒多遠,李煜就被一個黑乎乎的東西險些絆倒,定睛一看,這不是剛纔被追殺的壯漢嗎!
楚然趕緊將趴在地上的人翻過來,探了探鼻息。
“還有氣兒!”
說着擡頭看了看正好奇張望的李煜:
“你,把他背起來送回家去。”
李煜當然不樂意:
“爲什麼是我?你怎麼就這麼愛管閒事呢,這人一看就是個土匪!”
“土匪也是條人命,而且目前來看也沒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就問你背還是不背?”
楚然表情嚴肅。
她是個大夫,大夫的天職就是救死扶傷,她做不到違背祖師爺的遺訓。
然而李煜也是個有脾氣的,冷着臉傲嬌道:
“不背!”
楚然點點頭,用更加傲嬌的神情看着他:
“願賭服輸,我今天贏了賭局,還請你三拜九叩,拜我爲師!”
李煜:……
他雖然想過真要拜楚然爲師,但想法和實際還是有一定差距的,他看到楚然這單薄的小身板和一臉人畜無害的長相。
實在下不去腿!
“好好好,我背就是……”
比起對着一小姑娘下跪叫師父,背這個壯漢回家似乎是更好接受一點兒。
就這樣,二皇子林煜之,使上了喫奶的勁兒,一步三搖晃的揹着一個土匪回了謝家。
楚然立刻拿了藥箱過來給病人做檢查。
初步診斷,這人是被女土匪一腳踹到腹部,導致脾臟破裂,大出血。
趕緊給他打了麻藥,開腹腔引流,切除了他部分脾臟……
東屋裏立刻瀰漫着一股濃重的血腥氣。
李煜再次驚愕,楚然竟敢給人開膛破肚!
而且更驚奇的是,破完了肚她竟然還將傷口再縫起來,就像用針線在縫一個破布娃娃!
這是什麼詭異的救人方式?
楚然這一忙,就到了傍黑的時候。
謝雲哲下了工,就看到家裏又多了個傷號,看裝扮多半是個土匪。
“一定累壞了吧,趕快回屋躺着休息休息,我讓雲清給你做點銀耳粥。”
一臺手術持續了將近兩個時辰,她都沒顧得上喫午飯。
謝雲哲看了看病號什麼也沒說,扶着楚然回屋休息。
自己則洗手入竈房,親自給楚然煮粥。
“我說謝雲哲,你怎麼就不管管你娘子,她怎麼什麼人都救?這人可是個貨真價實的土匪。”
李煜跟到竈房,壓低聲音對謝雲哲說。
謝雲哲頭也不擡:
“你不也是我娘子救回來的嗎?”
“那能一樣嗎?我一看就是個好人,那人可是個土匪!”
謝雲哲擡眼瞟了他一下:
“你手段狠辣脾氣暴躁,算不得好人吧?”
二皇子祁王向來以陰狠著稱,曾爲了給淑貴妃鳴冤,屠了一宮數百口人。
與他比起來,這土匪似乎更像好人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