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真意無比認真地觀察着兩人,她整個人掛在張恩儀身上,脣貼着她的耳朵,用氣聲道:“蔣胖兒的臉色是不是不太好。”
張恩儀贊同地點頭。
兩人對視了一眼,默契地交換了眼神,心中定論已然落地。
嘖,有些東西強求不來的。
中午下了場大暴雨,雨珠砸落在地上,也砸得人昏昏欲睡。
午休連着的是體育課,不少人選擇在教室裏接着睡覺。於真意想去打羽毛球,她戳了戳半睡不睡的張恩儀。
張恩儀懶得動,於真意又把目光投向薛理科和蔣英語,兩人還因爲上午的男人本色之爭陷入冷戰。
這也值得冷戰一個上午,搞不懂。
於真意垮着張臉。
張恩儀起身靠在椅子上,她重重地打了個哈欠:“你可以跟後頭那個去,他會陪你的。”
於真意:“他一傷員怎麼跟我打?”
張恩儀:“我是說我後頭那個。”
於真意猛地搖頭:“我跟你喜歡的男生單獨去打羽毛球幹什麼,我有病啊。”
張恩儀定定地看着她,她對情感和眼神很敏感,前幾天打羽毛球的時候她就能看出來顧卓航對於真意的那點若有若無的親近以及與旁人的不同。張恩儀的確對這個長相帥氣的男生有點意思,但是在這架天平上,如果一端是顧卓航,另一端是於真意的話,那她會毫不猶豫地站在於真意這邊。
拜託,一個認識五年的姐妹,和一個認識不過幾天的有那麼點姿色的男生,正常人都會選姐妹的好吧!
但是少年少女之間的曖昧與情愫,戳穿就沒意思了。
張恩儀拍了拍於真意的肩膀,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樣:“我對他已經沒什麼興趣了。”
於真意啊了聲,驚訝於張恩儀的熱度來得如潮般洶涌又退得如潮般猛烈:“這纔多久啊?”
“這都多久了!”
能有多久,時長還沒她生理週期長。
於真意:“那我問問他。”
她扭頭:“顧卓航。”
陳覺非在給後面的人講題,在聽到於真意的聲音時他轉過頭來,兩人一齊看着於真意。
於真意捏了捏鼻子,她叫的不是顧卓航嗎,陳覺非轉過來幹嘛?
顧卓航擡頭看她:“怎麼了?”
於真意:“打羽毛球去嗎?”
顧卓航把作業闔上:“好。”
陳覺非指尖轉着的筆突然停下,筆端抵在虎口處,水筆另一端在試卷上氤氳開一個黑色的墨點。
“等等,我是說就我們兩個。”大家一塊玩在一起,走在路上的時候是不會尷尬或是冷場的,但是隻有他們兩個,顧卓航這人話又少,於真意怕他覺得不自在。
顧卓航眉眼彎了彎,還是說了句好。
只是那麼一個字,於真意總覺得聽出了語氣上揚的味道。
他好像有點開心?
比起他,陳覺非就不開心了。
“我也想去。”陳覺非自然地插嘴。
“你?”於真意皺眉,“你還是好好呆着吧。”
陳覺非恍若未聞,他起身,眼見於真意還愣在原地,他開始催促:“走啊,不走就下課了。”
張恩儀在前頭聽着三人的對話,她來勁兒了:“我也去我也去!!!”
修羅場哎!她必須去看!
柏林牆倒塌,更大的戰爭即將爆發。
薛理科和蔣英語的冷戰也是在這一刻劃下帷幕。
薛理科、蔣英語:“我也去!”
於真意:
她的朋友都有病。
雨剛停,空氣中潮溼意太重,地上也露出點點斑駁水漬。今天的體育館裏只有高一的新生。
張恩儀等人說了看熱鬧就真的是看熱鬧來的,幾個人盤腿坐在一邊的階梯椅上,眼裏亮晶晶的,如同看一場好戲。
陳覺非坐下來的時候十分艱難,骨折的那條腿伸長了,一條腿支着,他手肘順勢搭在支着的膝蓋上,眼神一眨不眨地盯着兩人。
張恩儀視線全程凝在他身上,無奈搖搖頭。
真是身殘志堅。
顧卓航拿起球拍的時候下意識轉了一下,又在於真意目光看過來時硬生生地停下,迫使自己不去接。
球拍落在地上,發出不小的動靜。
陳覺非皺眉:“他們兩個在幹嘛?”
張恩儀火上澆油:“學習。”
陳覺非毫不掩飾地冷笑。
這都不會轉。
不同於雙人混打,兩個人打起來的時候於真意幾乎一刻都沒停,她一開始發現顧卓航在讓着她,她有一些不爽。因爲她打羽毛球不比別人弱,無需別人的刻意照顧。
因爲有缺陷,所以被照顧。
於真意不太喜歡這種感覺,更不喜歡別人看低了她。
兩三回合之後顧卓航發現了於真意低落的情緒,但他不明白。
陳覺非明白。
打到一半於真意沒什麼興致了,她找了個藉口說休息休息,顧卓航也跟着坐到她身邊。
張恩儀:“你怎麼不打了?”
於真意嗯了聲,敷衍地說:“休息休息。”
張恩儀剛剛沒閒着,一直在觀察高一新生。大概是這一會兒功夫她看到一個長相深得她心的學弟,她忙拉着於真意,兩個人嘰嘰喳喳地討論着。
“她不喜歡別人讓着她。”陳覺非開口得猝不及防。這是他第一次主動和顧卓航說話。
“她也不喜歡被別人特殊對待。”
陳覺非覺得自己和顧卓航就是妥妥的情敵了,他本不該提醒他,應該心胸狹窄地看着他在於真意的雷點上蹦迪,但是比起我喜歡你他也喜歡你這點子破事,陳覺非覺得還是於真意開心比較重要。
顧卓航微愣,目光對上陳覺非:“謝謝。”
陳覺非拿起於真意剛剛放在地上的羽毛球拍,在手掌間轉着,他斂着眉,密長的睫毛下垂,視線落在地面上:“不用謝,她因爲你不開心了。”
他把球扔給顧卓航。
顧卓航接過球:“我會將功補過,讓她開心的。”
救命救命救命
薛理科和蔣英語面面相覷,爲自己剛剛近距離的第一視角觀察到了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而震撼。
於真意覺得顧卓航這次打球打得異常狠,她心裏的好勝心全然被激起,整個人彷彿炸毛的小雄獅。
是和剛剛全然不同的遊戲體驗。
奮力起跳,扣殺。
這一球她打得穩準狠。
於真意看着顧卓航和那球失之交臂,她興奮地比了個耶。
“怎麼樣,我厲害吧!”她揚着下巴看着顧卓航,像一隻鬥勝了的小孔雀。
顧卓航點點頭,也笑着:“真真,你真厲害。”
於真意把校服褲腳挽到膝蓋,小臉明豔:“再來再來!”
她已經來了興致,不知疲憊。
在她沒注意到的另一邊,兩個學妹走到陳覺非身邊,她們邊走邊埋頭竊竊私語着,黑髮遮掩下的臉頰微微發紅。
於真意偶然回頭看到的時候,學妹正蹲在一邊,臉上的紅暈更明顯了,手裏拿着一張便利貼和一隻黑筆。
她的注意力在飛來的羽毛球和陳覺非之間遊動。
陳覺非從小到大就是公認的帥哥,剛進附中的時候就憑着這張臉小火了一把。高一優秀新生代表講話讓他名聲大噪,高一時的運動會他連破兩項校記錄,更是讓他的名字傳遍了學校。
張恩儀曾經戲言,每一次校內的公共活動都能讓陳覺非這個名字的傳播力更上一層樓。所以學校裏常有問他要聯繫方式的人,但是陳覺非從來都不會給的。
伸長手臂,擊球,球越網向顧卓航的方向落去。
空檔裏,於真意隨意回頭,陳覺非接過了筆。
球再一次擊打回來。
於真意彈跳,重重地扣殺,她以爲顧卓航接不住這球,所以在球越網的一瞬間她立刻偏額朝陳覺非的方向看去。
她沒有注意到的區域裏,球卻被顧卓航接住。
於真意看見陳覺非寫完之後將便利貼遞給兩個學妹。
回神之間,球和視線近在咫尺,於真意來不及了,她反手去擋。
羽毛球在空中劃出一道低低的弧線。
碰網。
沒過。
一個,她本可以接住的球。
卻被擾了心智。
被一個本不該擾亂她心智的人所擾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