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夏天無從抵賴 >第29章 第 29 章
    於真意的餓意來的莫名其妙,陳覺非去給她買了漢堡,兩人坐在石階上。

    有小孩子騎着車經過,車鈴按得叮鈴哐啷響,還有不少人拿着畫板畫畫。

    於真意咬了口漢堡,沒頭沒尾道:“你要是進了國家隊,是不是就保送清北了?”

    陳覺非:“要參加冬令營,拿了國獎後還要經過選拔纔可以進集訓隊。”

    於真意不懂這些彎彎繞繞的經過,她只知道陳覺非已經有了明確的目標,和她截然不同。她嘆了口氣,口中五十塊錢一個的漢堡突然成爲了食之無味棄之可惜的存在。

    “怎麼了?”陳覺非問。

    於真意如實回答:“感覺你好像有了目標,但是我還沒有,我的未來比我的腦回路還曲折。”

    陳覺非笑着,聲音低低的:“腦回路要是平坦的,那應該不怎麼聰明。我們真真不帶這麼誇自己的吧。”

    他把吸管插進可樂裏,晃了晃,裏面冰塊相互碰撞着。

    聲音頓了頓,他又說:“真真,和我一起嗎?”

    一起,去清北?

    師大附中的確是重點,可是她只是重點學校中的中上游,下游寶座無可撼動,上游也是神仙打架,而像她這樣不上不下的成績,遠遠及不上到清北的程度。

    從幼兒園到小學,初中,高中,她和陳覺非都是一起的。

    那他們的友誼,可以持續到大學嗎?

    “我覺得我不行。”於真意如實說。

    陳覺非說的是清北,不是一般的985與211,而是每個人都向往的神級top殿堂,要踏進這樣的學府,不是光靠努力就可以實現的。

    陳覺非看着她:“你行的。”

    聲音篤定自信又鄭重。

    於真意的心跳恍然漏了一拍。

    她自己都不明白自己行不行,更不明白陳覺非對她的信心到底是哪裏來的。

    “現在才高二,我們還有一年半的時間。”

    “一年半,可以改變很多事。”

    “我們真真,一定行的。”

    也不知道有沒有人說過,他的眼睛黑亮幽深得像一望無際的海面上倒映的晃動月光,只一眼,就能拉人跌入深沉旋渦,無法自拔。

    剛剛騎過去的孩子們又原路返回,有爺爺奶奶在一旁擔憂地喊着“囡囡囝囝小心點”。於真意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開始學騎自行車的那天,好像也是這麼一個夏日的傍晚。

    陳覺非已經可以馳騁在大馬路上的時候,於真意仍不太會騎車,即使手肘膝蓋都帶上了護具,卻還是摔得很慘。她望着站在前面的陳覺非,眼淚滴滴答答地掉下來,即使是這樣,陳覺非也沒有過來拉起她。

    於真意一摔自行車,負氣說自己再也不學了。

    陳覺非蹲下來,和她的視線平行:“嗯,學自行車太難那就不學了。”

    於真意欣喜地說:“真的可以不學嗎?”

    陳覺非答:“可以,太難了就不學了。以後有什麼不想做的就放棄吧,放棄可太簡單了,兩手一攤,地上一坐,嘴巴一動喊一聲陳覺非,不想做的事就可以不做了。”

    於真意覺得陳覺非好像在生氣,可是他說這話的時候面無表情,於真意揣測不出來,她只能怯生生地問:“你生氣了嗎?”

    “沒有。”他頓了頓,“不過你得祈禱一件事。”

    “什麼?”

    “祈禱陳覺非死晚點,不然陳覺非要是早死了,就沒有人幫你了,你順便還得幫他收屍。”

    於真意那時候才發現,年幼的陳覺非毒舌功力已經成長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

    但是不管陳覺非是不是胡說八道,於真意的確被他唬住了。她一想到以後會見不到陳覺非,心裏升起濃烈的不捨與不願。

    她掙扎着爬起來,再一次騎上這輛傷害了她數次的自行車。

    不僅是騎自行車,每當於真意要放棄的時候,陳覺非都會搬出這套說辭。於真意就這樣被他哄騙着做成了一件又一件她本應該放棄的事情。

    大道理誰不會說,於真意自己也會說。

    人生漫長路上,最不缺的就是一套又一套層出不窮的道理,那些看似感人肺腑又誠懇的諄諄教誨根本無法打動於真意這顆脫敏的心。

    錢敏常常感嘆,陳覺非這反其道而行之的一招真是用的妙。

    隨着年紀漸長,於真意已經不喫陳覺非這一套了,但是在陳覺非日久年深、以死相逼的“循循善誘”之下,於真意已經養成了一股對任何事情都不服輸的勁兒。

    喜歡上打羽毛球后,同齡人之間幾乎沒人能贏過她。

    喜歡玩滑板之後,就算摔得再慘,她也不會哭,只會咒罵兩句,然後由低級到高級循序漸進之間學會了manual和尖翻等等動作。

    運動是身體上的折磨,學習是精神上的折磨。

    既然她可以堅持學會這些運動,她當然也可以堅持從中上游爬到頂端。

    於真意的這場回憶持續了好久,即使回到了家,坐在書桌前,她還是無法徹底回過神來。

    因爲她驚訝地發現,她好像在很早很早以前就喜歡陳覺非了。

    第一次搬家前,於真意還有一個玩在一起的幼兒園小男生朋友。

    在於真意小朋友不讓他中午插隊的時候,他垮着張臉說:“於真意,你不讓我我就要氣死了,電視上說了,人要是死了就再也見不到了。”

    於真意沉思片刻,在最後一塊雞排和朋友的“死亡”之間,她痛苦地說:“我給你收屍,行嗎?然後我每年都會來看你的,行嗎?過年的時候我讓我媽媽多擺一副碗筷,行嗎?”

    三個“行嗎”,小男生覺得自己離氣死也只差一點點了。

    於真意一直以爲她對陳覺非是因爲一起長大的緣故而生出的下意識的依賴,但是她又清楚地明白,如果陳覺非和顧卓航、薛理科、蔣英語、亦或是這個小男孩,以及每一個可以稱得上是於真意好朋友的人站在一起,她還是會義無反顧地選擇陳覺非,義無反顧地撲進他的懷裏。

    她想,這份喜歡不是倏忽之間來的,而是窮年累月的發酵累積之後產生的奇妙化學反應。

    ·

    錢敏和於嶽民是週末回來的。走之前,兩人各拿着一個行李箱,回來之後,於嶽民推着兩個行李箱,錢敏推着一個新的行李箱。打開一看,全是當地特產。

    於真意嘆了口氣,要說他們家最不缺的,除了於真意大師的畫,和錢敏女士的衣服,就是行李箱了。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