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的榕喬市此時正籠罩在陰雲之下。

    細雨濛濛,微風透涼,打在身上不禁讓人渾身生寒。

    “走吧,阮阮。”

    奚阮的肩膀驀地一沉。

    她看向落在自己肩頭的那隻寬厚的大掌,擡起眼簾。

    入目的是一張方正又嚴肅的中年男人的臉,他撐着一把大傘,表情有些僵硬,可以看出平日不苟言笑的他已經盡力將自己的語氣和表情放得溫和些了。

    目光一轉,奚阮掃過男人身旁面色陰沉的女孩,最終又將視線落到墓碑上那笑意溫婉的女人臉上。

    媽媽……

    奚阮在心中默默喚着,清淺的眸子卻看不出任何情緒。

    肩膀上的手又拍了拍,男人低沉的聲音又響起,“以後想她了我們隨時再來,今天天涼又下雨,當心感冒,你媽媽如果知道了會擔心你的。”

    “我們回家吧。”

    奚阮長睫輕顫,最後看了母親一眼,轉身跟着男人離開。

    細雨打在傘上發出“沙沙”的輕響,積水被鞋底踩過時帶出“啪嗒”的水聲,行走的三個人間卻是一片沉寂到有些窒息的氣氛。

    奚阮跟隨他們坐到車上,望着窗外逐漸遠去的墓園,一顆心已經沉到谷底。

    回家。

    奚阮垂下眼簾。

    那裏真的是她的家嗎?

    一個親母不在,只有繼父和繼姐的家。

    “阮阮,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坐在身旁的繼父白石韌忽然開口。

    奚阮看過去,輕輕點頭,等待他繼續說下去。

    “我和你姐姐都覺得你原來的學校不太方便,強制寄宿便罷了,放假還少,不能常回家,也不方便我們照顧你,所以我打算給你轉學。”

    “就轉到德明中學怎麼樣?德明是市裏最好的學校,校風環境氣氛都是一等一的好。雖然你姐姐是在國際部,但你去了她也是能稍微照顧你一下的。”

    白石韌的語氣帶着試探,雖然臉還板着,眼中卻有擔憂。

    奚阮發覺他眼中的情緒心中不由得自嘲。

    如今她已經是父母雙亡的孤兒,繼續留在白家也是寄人籬下罷了,何須白石韌這樣小心翼翼地對待呢……

    奚阮看向對面坐着的繼姐白漪。

    白漪一如既往地沉着臉,見她看過去,眼神碰撞的瞬間便扭過頭去,不再看她,臉色也更臭了。

    奚阮垂下眼。

    她一直知道,白漪不喜歡她。

    沒人會喜歡可能和自己搶奪父愛或財產的毫無干系的“妹妹”。

    但白石韌一直在強行粉飾她們之間的不合,恐怕他說的照顧也是他的一人之詞。

    只是現在的她,沒了母親和依靠,也沒了自由選擇的權利。

    雖然不知道爲什麼白漪會贊同她轉學,但如果是她覺得把她放在眼皮底下會更放心些,她會聽話,守好自己的本分。

    想着,奚阮拿出手機,在備忘錄打下一句話。

    【您安排就好了,我都聽您和姐姐的。】

    奚阮舉起手機,朝白石韌露出一個乖巧又令人心安的微笑。

    白石韌看着眼前面容純淨如靈鹿般的少女,即便笑着也帶着一種令人心疼的破碎感,本就失去愛妻的心中更加哀慟。

    上天是有多嫉妒她纔會讓她小小年紀就經歷了這些苦難,連她的聲音都要收回,成了只能用文字說話的啞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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