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暗衛常遂把那刺客丟到他面前,裴朔的臉色才勉強好些。他慢慢踱步到那刺客面前:“死了沒?”
“還沒。”常遂半跪在地上,一把扯住刺客的頭髮,狠命往後一拉,那刺客被迫擡頭。爲防刺客自盡,暗衛第一時間便將他的下巴卸了。此刻他正大張着嘴看着裴朔,眼裏血紅一片,滿是悲憤。
“嘖,真醜!”裴朔看他,臉上面無表情,即使跟他許久的常遂看着,也覺得毛骨悚然:“我不聽廢話,想好了說。”
“記住,要想好!”
常遂適時給刺客接上了下巴,沒想到只那一瞬間,刺客狠狠一咬,常遂心道不好,再卸下巴已來不及了。刺客七竅流血,抽搐兩下便沒氣了。常遂見狀連忙低頭認錯求罰。
“送死的東西,不值得罰你。”裴朔擡手,免了常遂的罰。看那地上的屍體,難掩嫌棄:“只不過下回若還讓這等貨色舞到我面前,你便自行領罰。”
常遂連忙點頭稱是,把屍體拖了下去。
“哦,忘了說,這種垃圾別喂花花。”
說着,裴朔才轉過頭來看我。
“爲什麼?”我問。
“什麼爲什麼?”裴朔神色毫無耐心,一副懶得搭理我的模樣。
“他要殺我,爲什麼?”
“哈!”裴朔直接笑出了聲,臉上卻還裝模作樣掛着不解,好像是真的不明白:“嫂嫂在說什麼胡話?”
“郡主不值錢,嫂嫂不還佔着靖王妃的名頭嘛!”
“”安逸日子過久了,竟把這忘了。確實這平都裏,多的有想做靖王妃的女子。
“說白了,還是怪你哥哥,從前我一個人,倒是沒這麼多事。”我拍拍身上莫須有的塵土,整理衣袖:“裴朔,你不必這幅模樣。旁人覺着的潑天富貴,與我不過爾爾。這京中想做靖王妃的人縱使多如過江之鯉,可這婚事也實實在在是裴羨自己上趕着求來的。而我沈宴如再落魄不如前,也不會只有裴羨一個人願意娶。”
“說白了,裴羨若是想一別兩寬。和離書一封,我自然歡喜。可現在,靖王妃還是我,這府裏也還歸我管。你在說出什麼惹我不高興的話,我就要——趕你出去了!”
“郡主莫生氣呀!郡主如何,裴羨如何,我是一點不感興趣,一點不在意。”裴朔站在院子裏,嘴裏雖是說着好話,臉上的笑確慢慢斂去,眉眼間漏出狠厲:“爲臣爲幼,我自然是希望郡主與裴羨長長久久。只不過郡主現在既做了靖王妃,那便好好做,從前種種,便不要在想。”
“有話不妨直說。”裴朔這般滿身不知有多少心眼子的人,婉轉實在是煩人。我看着他,直對上他那帶着刃的眼,他倒是一聲不吭了。
“我自小也算是在宮裏長大,這宮裏的規矩我也好好學過,出嫁從夫我也省得,何況宋宥已死。”
我站在檐下,忽然明白他的意有所指,冬風獵獵,只覺得涼直心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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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如今尚且要仰人鼻息,又怎麼能做的了主,決斷還要看陛下。”
“郡主若放下,陛下也不會再提。”裴羨看着眼前的女子,沈宴如失神許久,才艱難開口問道:“是陛下要你來的嗎?”
“非也,今日一切不過裴朔自做主張”裴朔連忙否認,將趙元崝撇個乾淨:“裴朔爲臣不生二心,只爲陛下,郡主切勿多心。”
“可你要知道。”沈宴如開口堅定,一副生死置之度外的模樣:“我不能也不可能放下景泰三十八年。”
景泰三十八年,整個大盛人人皆知卻無人敢提的年份。
裴朔心中嗤笑,景泰景泰,取景泰時綏,意國泰民安,天下太平。偏那時邊境不安又出了大盛史上最大的謀逆案,牽連甚廣,連皇家子也十不存一。山河不安,民生凋敝,不知算什麼景泰?又怎麼稱得上時綏!
沈宴如執意不肯退讓,裴朔只得無奈道:“前朝若非要說有人可顛覆皇權,只有沈相一人。他赴死,除非心甘情願,否則沒人可以動他。”
看着沈宴如因震驚而面色蒼白,裴朔又加了一把火:“能讓沈相心甘情願的除了大盛江山百姓也再無其他。所以郡主,就當爲了這天下百姓,放下吧!”
“我只是要一場公正,礙着天下什麼事?”說話間,沈宴如目呲欲裂,修整圓潤的指甲因大力而嵌入手掌,她還端着最後一分皇家的儀態。
“郡主心裏清楚不是嗎?這不是什麼簡單事,一旦掀開,便沒法善了。”
看着沈宴如咬緊一口貝齒,不說話,好似鬆了口張了嘴,便要生生嘔出一口血來。裴朔便知道,沈宴如會答應的。就像她自己說的,她自小養在宮裏。宮裏有齊天的華貴,也必定會教會她萬事大不過江山萬民。
半晌,手心慢慢鬆開,沈宴如勉強點了點頭,好像用盡畢生的氣力。
“裴朔代大盛謝寶禧郡主。”裴朔得沈宴如點頭,便立馬規規矩矩行了個禮,不爲其他,只敬寶禧郡主爲國爲民。沈宴如對這話毫無反應,只恍惚的朝四周看了一圈,而後低聲道:“白玉蘭不會再開了。”
裴朔不知是不是自己聽錯了,只看着沈宴如失神落魄的模樣還是說道:“郡主是位大義,裴朔敬佩,日後若有事需要裴朔,裴朔定會盡力相助。”
沈宴如聽了,神色淡漠。麻木的轉身離去,裴朔沒再阻攔,只吩咐人護好沈宴如。
小桃總覺得自己家主子有些奇怪,卻又說不出哪裏有問題,非要說的話,王妃沒有之前閃閃發光了。小桃把這想法偷偷告訴小紅和小翠,小紅和小翠都疑心小桃得了失心瘋,人又不是星星,哪裏會閃閃發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