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檐上雪,檐下雨 >第37章 上元
    牀邊空無一人,沈宴如看着空蕩蕩的房間,心裏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她只覺得不該是這樣的,牀邊該有個人的。

    摸了摸頭,好像已經退燒了,沈宴如掙扎起身,披上外衣。轉身發現裴羨就在外間東面的書桌旁,低頭不知在看些什麼。那背影不知爲何顯得有些脆弱可憐,與夢中的少年有些重合。

    “裴羨。”沈宴如喚他,裴羨下意識擡頭,不知是不是錯覺,沈宴如好像看到了淚花。

    “裴羨。”裴羨呆愣着不動,沈宴如又喊了一聲。

    這時裴羨纔好像回魂一般,連忙從書桌後面出來,慌忙中不慎撞到了桌角。那該是極重極疼的的一下,可裴羨神情自然,只眉頭微微輕蹙漏了一點不適。他看着沈宴如,上上下下的打量:“剛醒怎麼起來了?”

    說着不由自主的伸手想扶沈宴如,沈宴如自然而然的搭上去,熟練地讓裴羨都恍了神:“躺着不舒服就起來了。”

    “哪不舒服了?”裴羨皺着眉,這過分緊張的樣子讓沈宴如覺得有些好笑:“沒有,就是睡久了想走走。”

    裴羨點了點頭,還是不放心。沈宴如不說話,屋裏一時有些安靜。沈宴如心知裴羨是不愛說話的,一開口,卻又與裴羨撞了聲。又同時收聲,一時竟有些尷尬。

    “你先說吧。”沈宴如抻着裴羨的手到一旁坐下,裴羨抿了抿脣開口道:“姚尚微如今情況安定,爲以防萬一,他妹妹也接到府中暫住。琴女找了個死囚替了,現今也在王府,說要見過你,謝了恩再走。陸瑤現下生命無憂,西北軍還在,他們也不敢輕舉妄動。”

    裴羨說着向裏屋尋了鞋襪,低下身給沈宴如穿鞋。他說起這些時甚是平淡,不是局外人,就是好像這些都是同吃飯睡覺一樣不費力氣的小事。

    只是在那長長的夢境裏,沈宴如見過太多的他。他這個人向來是喜做不喜說的,做的再好,也是那一副事不關己樣子,決不會提自己做了多少,盡了多大的心思氣力,

    穿鞋襪這本是一件極親密的事,許是今夜情緒波動太大,裴羨沒注意這其中的不妥。但沈宴如也沒推拒,十分淡然自若的接受了,好像合該如此。她低着頭看着裴羨的後腦勺:“你沒其他的要和我說了嗎?”

    裴羨低着頭:“公主想知道什麼?”

    “公主,真生分!畢恭畢敬的不像我的夫君,像個小侍衛,要改?”

    裴羨擡頭,沈宴如神色認真。眼神對視的時候,裴羨有一秒的無措,她用盡全身的力氣維持面上的平靜,等着沈宴如接下來的話。

    良久,久到裴羨以爲剛剛不過是自己的幻想時,沈宴如粲然一笑:“不說話就是沒意見,我小字晏晏,言笑晏晏的晏晏。以後不許喊公主。”

    “告訴你一個祕密,我最煩別人喊我這些個封號了,總感覺喊的不是我。”沈宴如特意壓低聲音,像說着什麼要緊事,可神色語氣卻歡快得很。裴羨一時有些看呆,腦子裏滿是那句“夫君”。

    “公”沈宴如皺眉,裴羨迅速改口:“晏晏。”

    那聲音裏發着顫,暴露了他的心緒。裴羨仰着頭,沈宴如能看清他臉上因久未打理而生出來鬍渣,她擡手拂上裴羨的臉:“怎麼回事呀,我不在,你就不在意自己了。”

    “就算是異姓王,做駙馬也不能這麼不用心呀!”這話裏沒有責怪,反倒是嬌嗔,惹得裴羨也不由自主的想自己是不是太不修邊幅了。

    手腳麻利的給沈宴如穿好鞋,裴羨下意識就想照照鏡子。

    “我這一病,年節都快過了。”沈宴如撐着臉看裴羨刮鬍子,語氣頗爲遺憾:“我喜歡熱鬧。”

    其實也不算,今日上元節外面是極熱鬧的。只不過沈宴如舊傷未愈,受不得寒風。加上最近京中不安定,裴羨是絕不會讓她出去的。

    不過因爲她醒了,靖王府也立馬熱鬧起來。前幾日的年三十,因爲主母病危,大家也沒給王府裝扮裝扮。小桃小翠幾個一聽王妃醒了,立馬呼朋引伴的忙活起來。劉叔和劉嬸說正好好好做一桌菜,也算是圓了年節。

    沈宴如被裴朔裏三層外三層裹嚴實了,領着往前院走。看着大家忙忙碌碌的,周遭燈火通明熱熱鬧鬧的,心中也歡喜的緊。

    路上正巧遇見姚塵兄妹,姚霜娘手裏提了一盞花燈,許是性子內斂,微微躲在姚塵身後。姚塵是不怕尷尬的,帶着妹妹加快了步子到沈宴如面前。

    姚塵的走路是有些坡的,沈宴如低了眉眼,這是一個無端受累的人。可姚塵好像並沒有受到影響,他還是那樣的明媚陽光,眸子黑亮的像兩顆黑寶石:“殿下安好!”

    沈宴如不要他多禮,也正中他下懷。姚塵熟練的側身半步,拉出自己妹子給沈宴如介紹:“尚微從前同公主說過的,這是小妹姚霜,喚她霜娘就好。”

    “可惜了今日阿綺出去了,要不她知道殿下醒了,也一定極高興。”

    沈宴如不知阿綺,還是裴羨低聲提了,才知阿綺就是那天的琴女。

    姚塵不知道皇宮裏他妹妹求情的那一幕,高興的給妹妹介紹自己的救命恩人。四個人只有他一人講話,這場也永遠冷不下來的。沈宴如亦是受他影響,他說他廚藝一絕,沈宴如也要不甘示弱的說裴羨手藝不差。最後也是竟然是留了霜娘陪沈宴如,姚塵拉着裴羨去廚房了。

    沈宴如本來也想跟去,可那地方油煙大,裴羨不允,無奈只好作罷。最後約定了,姚塵要沈宴如做他與裴羨手藝盲比的裁判。

    姚塵走後,一下子變得安靜許多,沈宴如與霜娘面面相覷竟有些尷尬。沈宴如剛想開口,便被從天而降的一物笑、嚇了一跳,仔細一看才知道是西北,回看霜娘也是被嚇得不輕。

    脫口便想說幾句西北,安慰安慰姚霜娘。誰道反是姚霜娘先一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揪住了西北的耳朵:“要死呀,殿下剛好,你嚇着殿下怎麼辦?”

    說着就來看沈宴如,滿臉的焦急:“殿下無事吧,可覺着有哪不舒服?”

    她這一弄,搞得西北也擔心不已,連忙就要喊人。沈宴如看着他們這風聲鶴唳草木皆兵,連忙攔着:“無事無事,別引得大家白擔心。”

    霜娘還是一臉放不下心,沈宴如力證了好半天,才勉強相信。

    落日西沉,天色漸晚。姚霜娘見沈宴如當真無事,才放下了心。西北好奇她手裏握着的燈,要看。姚霜娘不給,只伸手將手裏的花燈一把遞到沈宴如面前:“今日上元節,這是送給殿下的。”

    一面遞,一面打量着沈宴如臉上的神色。沈宴如早就注意到這盞小燈,此時更是欣喜的接過來:“原是三層的,真好看,從前街上都是單的,這真好看。”

    見沈宴如欣喜,姚霜娘也高興,不免有些驕傲:“這是我哥哥做的,從前他做的花瓣更多,更好看。”

    只不過這話一出,姚霜娘又有些落寞:“只不過,他以後興許做不出來了。”

    在場人人皆知,姚塵無辜受冤,慘遭虐害。一時之間有些靜默,西北立馬接話:“這燈要是在平都,定是供不應求。屬下哪日也要尋姚小哥學學手藝,日後犯了錯被趕出府也不會餓死。”

    這話說得俏皮,加之西北一身不正經,兩人被逗得直笑:“就你一天不正經,南北見着又要說你。”

    “那她可說不着,她現在離得遠。”西北隨心所欲。

    “王妃,王爺說飯就好了,外面風大,要您先去前院飯廳歇着。”小桃過來傳了話,沈宴如聽了,就帶着姚霜娘西北往前院走。路上西北忽而想起件事,竄到沈宴如身邊低聲道:“王妃,你還記得之前的那個小孩嗎?”

    “他爹死了,王爺知道了,也派人救濟了。王妃這幾日昏睡着,那小孩不知從何處得了消息,日日都來問問王妃的情況。送些不知打哪來的瓜果藥材,只說是對王妃傷口好。他也不要賞錢,只說王妃好了知會他一下就行。”

    “日日來?”那孩子我記得,是個有善心的好孩子。我與他不過隨手之勞,難爲他記這麼久。

    西北:“日日一早就來。”

    “倒是個好孩子,下回他來,讓門房留他一留,帶來讓我見見。”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