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逾:“歲桉如今也已經七歲了,啓蒙也算晚了,我打算給他找個私塾,你意下如何?”
秦嶺睡的臉上都是紙印,忍不住撓了撓:“自然好啊!”
常逾:“我找了幾家在京中口碑還算不錯的,你瞧瞧!?”
秦嶺看着那幾家學堂的名字,大手一揮:“我這水平也看不出來好壞,你定就好了!”
他倒是做了個甩手掌櫃,不過常逾也覺得若是秦嶺來擇,怕是會選個武館出來,反倒不如自己選放心些。
秦嶺閒着沒事幹,總這麼喫白飯,心裏也多少過意不去,可常逾的公事他又幫不上什麼,每日便找些曬被子,擦劍的活兒來幹,趙嬸勸過他多次,可後來見常逾不反對,便也不再說什麼了。
這一日,秦嶺也不知道哪裏心血來潮,管趙嬸要了兩條活魚,在院子裏收拾了起來,若不是常逾知道他的手藝,光這收拾魚的利落手法,還以爲是誰家的妙手嬌娘呢。
常逾的步子走的急,可就算常逾光着腳,秦嶺也能聽得出來是他。
秦嶺拎着魚還沒來得及向常逾炫耀:“阿逾,你回來啦!”
常逾:“同我去一趟私塾!”
秦嶺:“何事這麼急?!”
常逾:“歲桉在私塾將其他孩子打了,夫子派人來信,讓我去瞧瞧!”
秦嶺哦了一聲,將收拾好的魚放到了一旁,洗了手之後,不慌不忙的起身。
常逾:“你不着急?”
秦嶺挽了衣袖:“急什麼?咱家孩子那武功還能喫虧了不成?再說了,我帶大的娃我知道,雖然皮了點,但絕不是無中生有的孩子,這其中必有緣由!”
常逾:“我們不就是去解決這個緣由的嗎?”
秦嶺悠哉悠哉的跟在常逾身後,就差讓常逾給他請個轎攆了:“孩子的事給他們點時間,他們自己能解決,什麼都靠咱們,那以後我死了怎麼辦!”
“你不會死!他以後也不止有你一人可以依靠!”
常逾的臉瞬間沉了下來,氣壓低到連秦嶺都不禁打了個寒戰。
秦嶺被這莫名其妙的話驚擾,臉上的表情讓人捉摸不透。
到了私塾,還沒進去,便聽着嘰嘰喳喳的吵鬧聲,常逾好似對這私塾熟悉的很,徑直找到了夫子施了禮,秦嶺跟着照葫蘆畫瓢,這禮施的倒是挑不出毛病,就是怎麼瞧也覺得不對勁。
庭中還展示着各式各樣的文章,撲面而來的墨香,似乎要將秦嶺浸染成了文人的氣息。
歲桉此刻靠在一旁,雖然低着頭,可是一臉的倔強,絲毫沒有因爲秦嶺他們的到來而趾高氣昂,對着另一邊有人相仗的孩子,怒目圓睜的像只小獅子,秦嶺彈了個腦響:“把你那獅子的模樣收一收!”
秦嶺看着幾位孩童的家長,笑意盈盈,常逾正襟危坐的瞧着,心裏不禁感嘆:真是獅子退場,狐狸登場,這些家長還想給他們一個下馬威,就等着被騙吧!
“你就是秦歲桉的爹吧?!你兒子給我兒子打了,你看看,這打的,臉都腫了!毀了我兒子英俊的面龐,你們賠的起嗎?”
秦嶺還沒說話,對方便頤指氣使的指着常逾爭辯,秦嶺不明白,怎麼常逾就是他爹了,歲桉這孩子和自己長的多像啊,他們可是如假包換的親叔侄。
常逾不禁嚥了咽口水,且不說傷痕輕重,就他那兒子圓潤體寬,橫肉短眼,完全和英俊二字聯繫不上,常逾趕緊轉過去看了看秦嶺,還是他的小狐狸養眼啊!
“就是,這樣的霸道,以後可如何是好,我家娃娃可向來是詩詞歌賦拔尖兒的,若是打壞了這未來狀元的腦子,可如何是好?”
常逾再看着那孩子弱不禁風的樣子,別說文人風骨了,就是一陣風都能給吹跑,這些家長你一句我一句的聽的秦嶺和常逾二人頭都大了,不過聽來聽去也是聽明白了些。
秦嶺看着歲桉,咬牙低聲道:“你倒是挺能打啊!”
歲桉依舊忿忿不平。
秦嶺轉頭問道:“我問你,人可是你打的?”
歲桉:“是他們先動的得手,只有他們四個人我打的,他們倆不是,是童言實他自己絆到桌腿上摔的,正好壓在了趙一方身上!”
常逾和秦嶺說着歲桉的視線看過去,指的正是剛剛那個胖娃娃和瘦娃娃,也是,別說那個瘦娃娃了,誰被被那個胖娃娃壓倒也夠嗆啊!
秦嶺將歲桉拉上前來:“那我問你,爲何打他們!?”
歲桉:“他們欺負人!”
秦嶺:“欺負你了?!”
歲桉指着另一個孩子:“沒有,欺負他了!”
常逾和秦嶺這才注意到,角落裏還蜷着另一個孩子,那孩子衣着普通,卻很是乾淨,袖口有些摩擦的破損,鞋底也薄的可憐,他身上的傷看着有些時日了,只是多的比眼前這些孩子加起來更甚。
秦嶺:“他是你朋友?”
歲桉氣的不忿,可臉上一副伸張正義的模樣跟常逾審犯人似的,還真是跟常逾時間長了,這孩子越來越不像他了。
歲桉:“現在還不是,難道不是朋友就只能看着他被欺負嗎?趙一方的文章都是剽竊他的!只若是他稍許猶豫,便會被打的頭破血流,還有他童言實,搶了他昨日剛買的冬鞋,那鞋是他攢了許久的錢,想着趁夏日便宜纔買的,才狠下心來買來過冬的,還有他們幾個,每日以捉弄他爲趣,嘲笑他的衣着,嘲笑他的家世,他靠自己的努力給人寫信賺錢,供自己讀書,比他們所有人都有骨氣!”
常逾起身走到那孩子身邊,高大的影子將那孩子的整個身軀都囊括了:“他說的可是真的?”
那孩子瑟瑟發抖,看了那些孩子一眼,沒敢說一個字,常逾審過的犯人沒有上千也有幾百,就憑剛剛這個孩子的反應,常逾便知曉歲桉沒說謊!
常逾和秦嶺互相看了一眼之後,有了決算。
常逾走到那些家長身邊,盯着那個胖娃娃腳下的鞋,常逾自帶威嚴,氣場就像閻羅殿裏的閻王爺一樣,不可侵犯。
常逾:“你這鞋是他的吧!”
那童言實忙着用衣袍遮了鞋子,否認道:“這鞋、是我新買的!不是他、的!”
孩子說謊話,自然是底氣越來越少,慢慢的低下了頭。孩子的母親自然也知道這孩子是在說謊,表情也越發的不自然。
秦嶺:“是嗎?這鞋碼不是你的,你穿着不大嗎?近夏的日子裏穿冬鞋,你不熱啊!”
“不就是一雙鞋嗎?多少錢,我給他不就得了!再說了,我們孩子受了傷,你們是不是也應該賠錢啊!”
孩子的母親此刻是沒理也要辯三分,更氣人的是,現在這些家長都站在了一邊,可這世間的道理不是人多就佔理的。
“就是就是!”
常逾蹲在地板上,指着上面的痕跡說道,又撿了塊衣料:“這桌腿周的鞋印是不是出自這胖娃娃的,一探便知,巧了,這裏還有他們二人摔倒時刮下的衣物碎片,要不要送至官府查驗一番啊?我記得,凡事在官府記錄在案的,今後趕考都是要過篩子的,也不知道這件事,能不能影響···”
有了官府的威脅,那婦人也得掂量掂量這倆孩子未來的出路,只好作罷。
“一個、小孩子打架,驚擾官府作甚!?今日之事,就算了,下不爲例···”
秦嶺可不服氣就這麼算了:“怎麼就下不爲例了?你誣陷我家孩子,我不要你道歉,那是我家的大度,可那個孩子的道歉呢?我記得不經同意拿取他人物品,便是偷竊!不管是文章還是物件!”
趙一方和童言實的家長相互看了看眼色,又輕聲商量了幾句,秦嶺本不屑聽,奈何這聲音就往耳朵裏鑽,無非就是些不喫眼前虧,覺得得罪不起他們罷了,便帶着自家的孩子道了歉,哪怕是在不情願!
秦嶺:“等等!鞋錢還沒有付,人家孩子買的可是新鞋,你若還人家舊鞋,就不地道了啊!”
那婦人掏出一錢銀子扔在地上,領着孩子悻悻的走了,秦嶺撿起那錢銀子,放到自己的錢袋裏,又掏出來遞給那個孩子:“錯的不是你,便沒道理向他們低頭,曾經的委曲求全,並不等同於你就低人一等,這錢,你不必彎腰去拾,守着你的風骨,要在未來做報國之人!”
那個孩子看着秦嶺,雙手合於一起,掌心朝上,收了那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