嵐煙一時間沒了主意,只好就近找到一名正在佈景的工作人員。
“請問晚上的夜戲準時開拍嗎?”
那工作人員似乎不明白嵐煙爲什麼會這麼問,手上的動作沒有停,甚至都沒有回頭,只是點了點頭。
“嗯,按時。”
可是……嵐煙回過頭,繼續看了一眼片場中的人。
“那爲什麼演員到現在還沒有來?”
現在?
工作人員看了看時間:“”這不是還有二十分鐘的嗎?來這麼早做什麼?演員一般都是踩點進場。來了不也是乾等着嗎?
這番話說得嵐煙啞口無言!
她是太久沒有拍戲,以至於不知道劇組的規矩了嗎?
提前進場……不是最基本的操作嗎?
難道現在都變成了踩點到場?
如果演員踩點到場的話,那要如何走戲?燈光要如何打?
難道要在佔用拍戲的時間嗎?
嵐煙想不通,只好一個人在片場當中轉了起來,一邊在心裏默唸着自己的詞,一邊想着,一會兒與對手要如何走位。
可是當她在片場走位的時候,才發現幾個燈光的位置竟然布錯了!
按照現有的位置完全打不到演員的身上,甚至還有些偏。
嵐煙立馬找到了燈光老師,說明了燈光的錯誤。原本燈光老師稍微調整一下角度,就可以解決這個問題,卻沒想到直接惹怒了燈光老師!
“你是燈光,還是我是燈光?道具這方面我比你專業的多!你不過就是劇組請來的一個羣演!走好你自己的戲就行了,管這麼多做什麼?”
嵐煙一時間有些委屈。“可是我……”
“可是什麼?你在這是劇組時間長,還是我在劇組時間長?我跟着魏導已經三年了,魏導都從來沒有說過我的燈光有誤,怎麼你一來就發現不對了?”
“你們這種小羣演,一年到頭都演不了一部戲,知道什麼燈光偏不偏的!”
“去去去!沒事兒就多背背詞兒,如果不想背詞兒的話,就多去巴結導演和影帝,少在這兒找我們的晦氣!”
難言的委屈一時間涌上心頭,所有的話都卡在嗓子眼,嵐煙不知道如何說……
燈光分明就是錯了,明明就是一件小事,稍稍調整一下就可以,他爲什麼要說得如此怨毒?
還說什麼讓她去討好影帝和導演……
這戲又不是她討好才換來的!
她是演員,是這劇組當中的工作者,燈光也是。同爲同事,嵐煙不明白,燈光老師爲什麼對她有如此大的意見!
嵐煙站在原地呆呆地愣了幾秒,隨後無助地離開原地。
現在距離正式開拍還有十分鐘,場內的演員卻依舊只有包括她在內的三個人。
空空蕩蕩的,沒辦法走場,沒辦法對詞。即便發現燈光錯誤,也要被懟……她不知道,這樣的戲拍出來,究竟會是個什麼樣子……
嵐煙隨便找了一個空地,坐了下來。
原本以爲跟着張瓊的那六年,受的冷遇已經夠多了,甚至曾經想過之前受冷遇,是因爲所在的劇組太小,所以其中的工作人員,素質良莠不齊,這都能理解。
嵐煙越想越委屈,眼前不由得模糊了……
嵐煙趕緊仰起頭。
不能哭……
不能掉眼淚……
否則妝容花了,說不定化妝老師又會排擠一番……
但就在擡頭的一瞬,她卻看到了一個陌生的姑娘,正巧笑嫣然對着自己,然後伸出了一隻手,將一包紙巾遞給了她。
嵐煙再也忍不住,掉下淚來,隨即垂眸,快速接過姑娘手中的紙巾,小聲道了聲謝。
那女孩在嵐煙的身邊坐了下來,見四下無人,方纔輕聲道:
“這已經是劇組的慣例了。從前魏導都是要求提前半個小時進場走戲的,但是最近幾年咱們圈內的生態……你也知道,發展得並不健康。”
“而魏導一個人雖然有名聲、有威望,可是對一些帶資進組的人,他也沒有辦法。現在他的嚴格要求,就只限於男主和女主身上,只要能夠保證主要戲份沒有差錯,至於我們這些羣演的戲……看得過去就行了。”
她的聲音輕輕地,像是在安慰嵐煙,又像是在安慰自己。
“譬如你剛纔看到的燈光錯誤,難道你以爲燈光老師真的不知道錯了嗎?他只是覺得沒有必要改罷了。”
“若這錯誤是落在男女主的身上,他比誰都會苛刻。”
“連魏導都改變不了的狀況,我們又有什麼辦法呢?”
嵐煙擦好了眼淚,確認自己的妝容沒花。
“所以……我們就只能任由生態這樣惡化下去嗎?”
女孩子震驚地看着嵐煙,隨後笑道:“不然呢,你能做什麼?”
她站了起來,拍了拍自己的戲服,目光頗有些居高臨下。
“在什麼位置,才能做什麼事。如今我們身處低位,只能做好自己的事,演好自己的戲。若你真的想要改變這生態,就努力向上爬。”
“不過,即便你爬到華輕羽,甚至是時書意那個位子,也未必能夠制訂生態。他們也不過是別人手中的一枚棋子罷了。”
女孩漸行漸遠,夜晚的涼風將他最後一句話送到嵐煙的耳邊。
“人呢,終究還是要認清自己。”
直到女孩走遠,嵐煙才恍然——
自己剛纔光顧着震驚,還沒有問女孩子的名字!
她對羣演的位置看得這麼清楚,想來應是和自己一樣,在這個位置上呆久了,曾經也有過想要改變的心,只不過……終究還是被這所謂的“市場”,將棱角磨平了,如今也只能獨善其身、得過且過了。
開場前五分鐘,剩下的十幾個羣演,終於陸陸續續到了片場。
雖然已經進場,但依舊態度懶散,或三五成羣坐在場邊聊天,或一個人帶五六個助理,又是照鏡子,又是整理服裝。
嵐煙就靜靜地坐在一個角落,靜靜地看着這些人。
“喂,說你呢!別在那兒傻坐着了,上一邊去!把這位置讓給吳姐!”
“還敢假裝聽不見?誰給你的膽子,敢得罪吳姐?!”
直到第三聲喚過來,嵐煙方纔反應過來,左右看了看,對着眼前幾個陌生的女孩,疑惑問道:
“你們……是在跟我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