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股衝動促使他將一直埋藏在心裏的話一股腦兒地問出。
“阿不思,你對《保密法》怎麼看?”
話甫一說出,蓋勒特就立刻有些懊惱,但他的內心又不免又生出一股期待之情。
‘阿不思他……會是怎麼想的呢?會不會……’
‘和我一樣呢?’
蓋勒特想到自己從巴希達姑婆那裏打聽來的、鄧布利多家搬到戈德里克山谷之前發生的事情——將麻瓜告上法庭,要求他們對小巫師受到的傷害負起責任,他期待地看向阿不思,期盼得到滿意的回覆。
“《保密法》嗎?”阿不思垂下了眼睛,認真思考。
長長的睫毛遮蓋住了他漂亮的藍眼睛,蓋勒特一時間無法從阿不思的神色中看出什麼情緒。
此時,阿不思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阿莉安娜幼時被那三個粗俗無知的麻瓜男孩襲擊的事情,雖然父親之後在阿芙教授的指點下用麻瓜的法律手段予以回擊,可是……
其他被傷害的“阿莉安娜”呢?
其他被麻瓜傷害而無法討回公道的巫師家庭呢?
他們又該怎麼辦呢?
鄧布利多家是靠着大把的金加隆請到了足夠厲害的律師伸張正義,可是那些不清楚這個方法的巫師該怎麼辦呢?
那些沒有足夠積蓄的家庭呢?
他們又該怎麼辦呢?
阿不思心緒雜亂,胸腔之中驀然生出一股怒火,他下意識地捏緊了拳頭,用力到指尖充血、骨節泛白。
“阿不思。”蓋勒特的聲音拉回了阿不思紛亂的思緒。
“哦……”阿不思擡眼看向蓋勒特,“抱歉,我有些走神了,想起了一些……”
阿不思挑選着合適的表達:“不太好的事情,或者說不怎麼讓人愉快的事情。”
他思索了一會兒蓋勒特的問題,然後緩緩開口說道,“其實想要研究一部法律、一條政令,首先就要確定其獲益對象。”
“17世紀時,麻瓜普遍地焚燒女巫和迫害巫師,《保密法》最初的設立是爲了保障巫師世界不被麻瓜發現,是爲了保護巫師的安全。”阿不思的語氣嚴肅,“簡單來說,在和麻瓜們的鬥爭中處於下風的巫師們‘不得已’、‘被迫’出臺了相關法律,爲了保護身爲弱勢羣體的巫師,法律要求巫師們必須在麻瓜面前隱藏自己的身份。”
阿不思繼續解釋道:“從一開始,《保密法》的本意就是爲了保護巫師。”
“面對人多勢衆的麻瓜們的圍攻,巫師即便再強大也無計可施,甚至霍格沃茨裏格蘭芬多的學院幽靈——尼古拉斯爵士,就是在被麻瓜奪走魔杖後關入地牢、斬首身亡的。”他想起了“差點沒頭的尼克”身上血肉模糊的斷面。
“哈——”蓋勒特嘲諷一笑,“沒錯。”
“所謂的《保密法》,不就是巫師在麻瓜的迫害下沒有能力反抗,同時又得不到麻瓜政府權貴的庇護,從而自欺欺人的一種妥協。”蓋勒特言辭犀利,話語中充斥着對《保密法》的蔑視和不屑,甚至有一點屈辱,“說得更難聽一點兒,無非就是巫師輸給了麻瓜,簽下了一份不平等的條約,然後乖乖地滾到地底下當見不得光的老鼠!”
蓋勒特偏激的言論讓阿不思有些不適,他下意識地皺了皺眉,但隨即又想到每個人的思維都會帶有強烈個人色彩,旁人無法輕言干預。
況且……蓋勒特雖然說得有些難聽,但實際上要是深究起來,也沒有什麼問題。
阿不思立刻想到現如今巫師界對《保密法》的解釋,皺起眉頭道:“可是現在,爲了保護巫師們可笑的自尊心,樹立自信,所有輿論都將其引導到‘巫師們過於強大,避免麻瓜們害怕’這種說法上。”
“他們完全曲解了《保密法》最初設立的目的。”阿不思臉色不善。
“那些可笑的傢伙,無非就是安逸的日子過久了,不滿足於肥肉只長到身上,連本來就小的可憐的腦子都不放過。”蓋勒特幾步走到了阿不思的身前,伸出手指按上阿不思的眉心,“別皺眉了,聽姑婆說這樣老得快。”
阿不思被蓋勒特犀利的言辭逗笑了,繃緊的臉舒緩開來,露出一個暢快的笑容。
阿不思放鬆舒展的眉眼讓蓋勒特有些晃神,一時間動作僵住了,連還按在阿不思眉心的手指都忘記放下。
阿不思感受到眉心的力道,伸出手覆蓋上蓋勒特的手背,想要將蓋勒特的手拿下來。
可是當他一碰到蓋勒特的手,與之相接觸的部分皮膚像是被刺入了激烈的電流,阿不思的手驀地頓住。
蓋勒特只感覺一陣迷迷糊糊之中,突然觸碰到了一個火熱柔軟的東西,他剛被這團火熱喚回意識,就看見阿不思白皙的手和自己的手相交疊,明明兩個人的膚色相差不大,可阿不思的手就是格外扎眼。
蓋勒特的動作比腦子快,還沒等自己的大腦反應過來,他被阿不思觸碰到的那隻手掌就立刻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翻轉過來——兩個手掌掌心相對,然後五指交叉進阿不思的指縫,手指微微發力收攏,兩掌之間不留縫隙,掌心親密相貼。
“阿不思……”蓋勒特輕聲呢喃,“阿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