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他在阿芙曾經的記憶中存在的形象。
或者說,這是時間未曾回溯之前,他在僞裝暴露之後給全魔法界的印象。
又蠢又壞。
明明是個草包卻憑藉着詭詐的手段竊奪了他人的成就。
明明沒有一丁點兒才華卻靠在別人的身上吸血而榮耀加身。
如果他不是因爲陰差陽錯之下被自己發出的強效遺忘咒擊中的話,那麼他的最終歸宿應該是阿茲卡班,而非是聖芒戈的終身病房。
但此時,這個將來會變得貪婪自大且不擇手段的洛哈特正侷促不安地坐在寬大的靠椅上,像是一隻受驚了的鵪鶉。
相貌出衆的小巫師現在還沒有長大後的那股令人不適的油膩世故感。
即便是裝模作樣的笑容,也因爲少年人自帶的青春鮮活的氣息而顯得明媚又可愛——像是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孩,明明還是還是一張純稚的面龐,卻偏偏把頭髮梳成大人模樣。
讓人忍俊不禁。
“不用那麼緊張。”阿芙輕笑道,“就把這當成一場普通的談話。”
“你可以把我當成樹洞,傾訴你的煩惱和迷惘。”
獨屬於霍格沃茨的奇特魔力在不知不覺之中影響着洛哈特,他原本因爲過度緊張而建立起來的心防被悄無聲息地瓦解。
因爲出色的外表和點滿了的社交語言技巧,少年的洛哈特在霍格沃茨很受追捧。
甚至因爲他很會“來事兒”,所以相比起明面上的霍格沃茨校草西里斯·布萊克,他的擁躉數量更龐大,也更狂熱。
或許是天賦使然,他尤其容易受到年長女性的喜愛,高年級和高研院的學姐們是他粉絲羣體中的主力軍。
“我、我……”洛哈特有些難爲情,扭扭捏捏地半天都說不出話來。
阿芙沒有催促,也沒有再說些什麼話來鼓勵他。
洛哈特的精神上極端自卑與極端自大並存,這就使得他的心理狀態極其敏感。
稍顯冷漠的對待會觸動他敏感的神經,讓他感到難堪。
而略微熱情的態度又會讓他自以爲拿捏住了對方,開始打蛇上棍、洋洋自得。
就這樣,不冷不熱,剛剛好!
既讓他覺得足夠可靠,又樹立起一個威嚴的形象。
顯然,阿芙的做法是正確的。
洛哈特支支吾吾了良久,終於做好了心理建設。
“教授,我有一個煩惱。”
第一句話脫口而出之後,後面的話也順口多了。
“我很喜歡我的學院——”他扯了扯自己身上的拉文克勞校袍,露出校袍上屬於拉文克勞的標識以及代表着拉文克勞的藍色部分,“拉文克勞,一個代表着智慧與才華的地方。”
“我覺得分院帽的分院結果是最正確不過的——只有智慧的拉文克勞才和我最爲相配。”
洛哈特這句可以稱得上是狂妄的話並沒有讓阿芙有什麼特殊的反應,那麼只是皺一下眉。
她只是安靜地做着一個合格的傾聽者。
如果阿芙回溯時間的時候再晚一些,她會知道這個階段被高度準確地概括爲“中二期”1。
長得好看的人“大言不慚”地說出的自大狂妄的話,聽起來也不是那麼刺耳。
尤其是在阿芙看來,洛哈特這樣還怪有意思的!
“我覺得,拉文克勞將因爲我而更榮耀。”洛哈特終於向阿芙吐露出了他內心真實的想法。
雖然聽起來很自不量力昂,但哪一個拉文克勞沒有產生過這樣的野望呢?
像洛哈特這樣想的,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最後一個。
“但是……”洛哈特把身體靠在了寬大的椅背裏,少年人尚未長成的身體被椅揹包裹着,像陷進了一團柔軟之中。
背後傳來的真實的觸感給予了他身體上的支撐,卻也彷彿一併給予了他心理上的支撐一樣。
“但是我發現,那好像是一個遠在天邊的幻想。”說出這句話之後,他像是瞬間被抽乾了全身的力氣,全身無力地窩在靠椅中。
他終於、終於直面了真實的自己!
把弱小的、自不量力的、一點都不華麗的自己全部展露了出來。
這無疑耗盡了他全部的勇氣。
緩了很久,他才終於顫顫巍巍地繼續下去。
“我的各科學習成績並不出衆。”
不知何時,洛哈特身前的茶几上出現了一杯熱騰騰的牛奶和幾碟小而精緻的點心。
他捧着熱奶,喝下了一大口,暖融融地熱意從胃部開始升騰,讓冰冷的手腳都瞬間暖和了起來。
洛哈特繼續說道:“我知道的,這些課程對於大部分人來說都並不算太難,但是、但是……”
他的表情扭曲着,似是嫌惡,似是難堪:“但是它們對我來說並不簡單。”
他承認了他的平庸。
“我也知道,如果我多花一些時間、多花一些精力下去,或許可以達到正常的水平。”
“可是我並不願意爲此付出。”
他說的又急又快:“我不願意爲了完成一份足以被評爲o的作業而成天泡在圖書館裏,把自己弄得灰頭土臉的。”
“我不願意爲了弄懂一個知識點、熟練地掌握一條魔咒,而整夜整夜地學習練習,通宵未眠。”
“我不願意把時間都交給枯燥的學習,我寧願把它浪費在和別人無意義的聊天之中。”
洛哈特其實對自己有着清晰的認知,他知道自己貪圖享樂、無心努力。
“我只想活得輕鬆。”他嚥了咽口水,補充道,“輕鬆又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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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中二這個詞是日本藝人伊集院光於1999年1月11日在廣播節目《伊集院光深夜的馬鹿力》中首次提出,而霍格沃茨大戰發生在1998年5月2日,阿芙是在戰爭剛結束之後,甚至霍格沃茨還沒有開始重建的時候就回溯了時間,那個時候“中二”的概念都還沒有出現,所以理論上,她根本沒聽過“中二”這個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