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姆·岡特從來都是一個極善於把握時機的投機者,他像是貪婪的鬣狗,只要咬到了獵物,就會把犬齒牢牢地刺進皮肉,無論發生什麼都絕不鬆口。
他從來都明白,機會稍縱即逝,只要錯過就不會再有。
於是,他精準地捕捉到了阿芙的變化,並牢牢地把握住了這個機會。
……
湯姆記得,在學生時代,阿布曾經在寢室裏向大家傳授過不少有用的戀愛經驗,其中就包括不少有用的技巧——即便大家當時都不在意。
也不知爲何,湯姆對其中有一段記憶尤爲深刻。
阿布當時正在和阿克瑞亞下着一盤巫師棋,頭也不回地向虛心求教的高爾和克拉布傳授告白的技巧。
“不要急着證明自己的心意,那是極莽撞且極愚蠢的行爲,只會讓搖擺不定者感到迫人的壓力,更會讓決心拒絕者堅定自己的行爲,當然了,如果你有十足的把握對方一定會接受你的求愛的話,那麼一味地剖析自己的真心反而是難得的加分項。”
“——沒有人會不喜歡自己的戀人對着自己捧出一顆熾熱真摯的真心。”
“那……”高爾和克拉布忐忑又躊躇地問道,“如果、如果沒有十足的把握的話,應該怎麼做呢?”
“怎麼做才能讓對方更容易接受?”
面對高爾和克拉布的疑問,阿布像是一位打了勝仗的將軍,自信又睥睨。
“首先,將對方對你的感情挑明,確定自己在對方心裏的特殊地位,利用這種心理暗示,或者說是概念的偷換與矯飾,儘可能地誘導對方將對你的感情往愛情上無限靠攏,利用話術、動作營造一種曖昧的氛圍,給造成對方一種心動的錯覺。”阿布手上的兵棋向前一步。
……
“阿芙並不討厭我的靠近……”湯姆的神情變得柔和,眼睛裏像是盈了一汪春水一樣,波光粼粼的。
“什麼?”阿芙的思緒還陷在以往的記憶中,對湯姆突然的直球進攻一時間難以招架,只是恍惚地、不明所以地低聲呢喃着。
“阿芙並不爲那些親密的靠近感到噁心,並沒有覺得我對你的過度親近是越界的。”湯姆在語言上步步緊逼,在身體上也不示弱,他一步一步地靠近着阿芙。
阿芙原本應該向後退去的,或者側過身去、向旁邊走開……但她此時卻被湯姆從未在自己面前展現出來的強烈攻擊性控制住了腳步,渾身僵硬。
也實在怨不得阿芙的反應這麼“丟人”了,只是湯姆這副久違的模樣,讓她回憶起了曾經那個雲淡風輕地說着“開始”、指揮着食死徒大舉進犯霍格沃茨的身影。
恍惚間,那個殺伐果決、唯我獨尊的身影好像和眼前溫和有禮的湯姆重合了。
“我在阿芙的心裏是特別的、是特殊的,和其他所有人都不一樣。”湯姆全然是一派陳述的語氣,好像他說的就是事實。
他和阿芙本來很近的距離,在靠近幾步之後,只需要一俯身就能相貼了。
“阿芙對我的感情,並不是單純的對小巫師的憐愛,也不是對教授的寬和,更不是對四位創始人的那種愛戴。”
湯姆的手指插進阿芙的長髮中,掌心貼着耳朵,可絲毫不會給阿芙帶來冒犯的感覺。
湯姆很高——不錯的基因、青春期適當的鍛鍊和充足的營養補充,使得他現如今比阿芙曾經記憶中的湯姆·裏德爾擁有更優越出衆的身高。
畢竟現在的他在幼時沒有遭受過艱難苦寒、飽一頓飢一頓的生活。
他高大的身形把阿芙整個人都籠罩住了,但他卻彎着腰,讓自己的面龐靠近阿芙,讓自己的視線和阿芙相對。
溫熱的氣息噴灑在阿芙的鼻尖,阿芙能聞到湯姆身上那股清冽冷然的氣味,這讓她想起了自己剛剛誕生的那個早上,寒霧籠罩着霍格沃茨,水汽在草木間氤氳。
“有信任,有依賴,有喜愛,有縱容……”湯姆的聲音不急不徐,每吐出一個短句就會在斷句處做出微不可察的一絲停頓,這讓他的說辭顯得自信滿滿、勝券在握,“阿芙是在意我、喜歡我的,在阿芙那兒,我和任何人都不同。”
……
“如果無法把對方對你的感情直接往愛情上靠攏,那也要儘可能地證明自己對她來說是不一樣的、她對你的感情是特殊的,別人不會擁有的。”
阿布操縱着王棋朝着車棋的方向移動了兩格。
“其次,逼她正視自己對你的感情之後,就先暫時停止進攻,給雙方都留有一些餘地。”
車棋越過王棋,被放在與王棋緊鄰的一格上。
“現在,是時候告訴她你的心意了。”
王車易位。
……
“我喜歡阿芙。”
湯姆的聲音很低,卻也很鄭重,像是把這句話放在嘴邊咀嚼了千百回、在腦海裏演練過無數次。
曾經珍之若重的話在這個合適的時機裏輕而易舉地就說了出來,順利地湯姆本人都有些不可置信。
但他並沒有露出半點煞風景的異樣情緒來,而是繼續執着又堅定地重複着、強調着。
“——我比任何人都喜歡阿芙。”
溫熱的呼吸灑在阿芙的耳邊,帶來一陣酥酥麻麻的熱意。
湯姆的手往下,手指攏着一縷長髮,整隻手貼在阿芙的頸側,指尖更是在按在後頸的頸椎骨上。
阿芙完全沒有被鉗制住命脈的緊張感和寒意,反而自後頸和湯姆的指尖接觸的那片皮膚,冒出了一股躁意與癢意。
“我渴望靠近阿芙,和阿芙建立起前所未有的、最爲親密的關係。”
湯姆的聲音裏帶着一股對珍貴之物、珍惜之人的渴求。
“我不願意隨着時間的推移,泯然衆人矣,成爲一羣巫師中的一個、普通而常見的一個,我只想要謀求永遠的、獨一無二的位置。”
此刻,他放棄了以往所有的矯飾和僞裝,坦然地像是要把胸膛剖開,向阿芙展示自己那顆爲她而牽動着的心臟。
阿芙的手攥緊着自然垂落着的衣袖的邊角,她的手指下意識地摩挲了幾下,衣袖上面精美的刺繡此時突兀地硌着阿芙柔嫩的肌膚,蹭出一片紅痕。
她想要張嘴說些什麼,但話在舌尖盤旋了幾圈,最終還是沒能說出口。
……
“這個時候,對方通常會陷入糾結的境地,不知道應該做出什麼來應對。”
阿布捏着手上的棋子,一邊摩挲着一邊等待着阿克瑞亞的回擊。
“在她猶豫不決的時候,替她做出定論。”
……
“阿芙也是喜歡我的吧——我能感覺得到。”
湯姆刻意沒有說明這個“喜歡”到底指的是哪種喜歡。
是對愛人的?還是對親人的?
湯姆纔不管這個,只要是“喜歡”就行了。
反正,無論是那種喜歡,最終肯定都會變成他所期盼的、他所渴求的那一種。
——湯姆有着足夠的自信。
“我對阿芙來說是特殊的、不可取代的。”
“阿芙對我也是一樣的。”
湯姆的臉和阿芙貼得很近,鼻尖幾乎要碰在一起。
兩道呼吸交纏在一起,勾纏出一片惱人的熱潮,撲在臉頰上,在阿芙的臉上薰出一層薄薄的、誘人的紅暈。
“阿芙喜歡我,就像我喜歡阿芙一樣,”
鼻尖相碰,帶來一陣觸電般的顫慄。
隔着一片稀薄的空氣,阿芙幾乎能感受到湯姆嘴脣上的熱意。
阿芙下意識地抿了抿脣,帶出一陣急促的呼吸,這讓湯姆眼中的墨色越發濃重了。
……
“告訴他,承認吧,你是喜歡我的。”
“這一點毋庸置疑。”
……
“你是喜歡我的。”
“阿芙喜歡湯姆,就像湯姆喜歡着阿芙一樣。”
他把自己放在了卑弱的位置,如同一名虔誠的信徒,渴望着他所信仰着的神明的垂憐。
他好像在說,神明啊~請在多看我一眼!請在把目光多投注在我身上一會兒!請您紆尊降貴,迴應您虔誠而又卑微的信徒吧——哪怕只有隻言片語。
……
“最後……”
阿布的聲音在湯姆的腦海裏越來越清晰。
看見阿芙明顯變得慌亂的神情,看見她的眼裏染上糾結無措的愁緒,湯姆此時脣邊的笑意和記憶中勝券在握、指點江山的阿布幾乎一模一樣。
阿布捏着棋子,毫不遲疑地撞上對方的王棋。
“啪嗒”一聲,王棋倒地。
“——將軍!”
……
湯姆終於徹底解開了親手爲自己帶上的枷鎖、掙脫了自己一圈圈加固的束縛。
他微微一低頭,溫熱的脣印在了那兩瓣每天叫囂着、每晚幻想着、渴求以久的柔軟上。
心,好像終於落在了歸處,在胸腔裏熱切地鼓動着、真切地跳動着。
一瞬間,開出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