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槍炮與玫瑰 >第41章 脣舌
    千島。

    天上罩滿了灰白的薄雲,同腐爛的屍體似的沉沉地攏着,浮雲破碎處能看見一點兩點的星光,氤氳着黝黝的天色,好似無限哀愁蘊藏。

    “來,咖啡。”一名警察坐上車,將冰美式遞給他,自己則就着打包來的漢堡大快朵頤着,瞧着遠處亮着的窗口囫圇個問:“有什麼異樣沒?”

    同伴啜了口冰涼涼的液體,整個人在悶熱的海邊夏夜中神清氣爽了不少,搖搖頭道:“沒,被教訓了幾回,應該不敢再動手了,喫完咱回去?”

    “再看看。這都快12點了,燈還亮着不睡覺,誰知道會發生什麼。”

    “行吧。”同伴唉聲嘆氣:“嫁這麼一老公也是倒八輩子大黴了。哎你說咱轄區分局啥時候能碰上個什麼驚天動地的大案啊?你瞧瞧我倆,整天不是忙活着扶老奶奶過馬路就是給家暴的兩口子盯梢,丁點兒血腥都聞不着,無聊死了。”

    另一個笑說:“那你申請調去南區吧,血腥到讓你反胃。算了吧,別身在福中不知福,在千島這還算太平的地兒安安心心待着不好?”

    “好是好,就是逸豫亡身啊,憂勞興國嘛,我倒是真想過…”寸頭片兒警說着說着話音停頓,後視鏡中有輛銀車搖搖晃晃地行駛而來,幾次三番險些磕上馬路牙子。

    “酒駕?”他正欲下車查看,推開門腳還沒落地,那銀車便哐噹一聲撞上了街邊的垃圾桶。

    寸頭片兒警連忙撂下咖啡跑過去。

    “操,操…”開車的男人滿頭大汗,白色背心溼地像剛從水裏撈起來似的,他攥緊方向盤,掃見正往這邊來的制服警察,登時冷汗直冒:“不不不,趕緊走趕緊走…”

    他兀自唸叨着試圖發動車輛搶先離開,奈何人已至跟前,寸頭敲了敲車窗示意他拉下,問道:“嘿,你怎麼了?沒事吧?”

    “沒、沒事。”男人抹了把汗水氣喘吁吁地答道。

    寸頭狐疑地盯了他幾秒,又朝車內四下瞥去,沒其他人,也沒奇怪的東西,只是他緊張的神情着實古怪,稍稍一聞,卻又沒聞到醺臭的酒氣,他道:“你嗑什麼好東西了?”

    “警、警官,你誤會了,我良民啊,大大的良民。”

    “那你臉上的汗怎麼回事?又怎麼開的車?好好的怎麼撞馬路牙子上了?”

    “天太熱。”男人想了想又補充說:“熱得頭暈。”

    “這理由虧你想得出來。下車。”

    “不是…你看,我這還急着回家呢,我真沒喝多也沒嗑嗨——”

    “下車。”寸頭不容抗拒地命令道。

    男人握着方向盤坐立不安地好半晌,纔不情不願扭扭捏捏地滾下來。

    寸頭打眼一瞧,五十來歲的中老年男人,頭禿地沒剩幾根毛,全身上下套了件鬆鬆垮垮的背心和褲衩,趿拉着涼拖,像樹蔭下搖着蒲扇乘涼的包租公。

    寸頭覺着有些眼熟,好像在哪兒見過,可一時半會兒又想不起來,他道:“身份證,駕駛證。”

    這時同伴也趕了過來,他嗅了嗅鼻子:“你有沒有聞見股怪味?”他說着視線落到後備箱上。

    包租公眼睛震了震,忙不迭道:“垃圾桶!剛剛打翻了垃圾桶,可能是垃圾桶裏的垃圾——”

    “哎,先回答我話,駕駛證之類的拿出來我瞧瞧。”

    “我…”包租公正要解釋自己沒帶,又瞧見那同伴一直圍着後備箱轉,緝/毒犬似的到處嗅,急急地大喊了一聲跑過去擋在後備箱的車蓋前,邊裏外翻着兜兒邊道:“我知道,你們警察同志大半夜巡街也辛苦,我這…”

    他翻了好一會兒也沒從褲兜裏掏出個子兒來。

    寸頭冷笑:“想賄/賂我們?把後備箱打開!你到底藏了什麼東西?”

    沒帶錢,沒辦法,包租公兩手按着後備箱,臉上一幅誓死不從的決然:“不行!未經許可,你們沒有權利私自查看公民的——”

    “你現在行爲可疑,我們懷疑你□□,有執法權了嗎?讓開。”寸頭說着動手掀翻那精瘦精瘦的包租公,包租公又不死心地撲上前喝道:“你們知不知道我是誰?啊?我可是州議員!你要是敢動一下,我明天就炒你們魷魚讓你們滾回老家種土豆!”

    寸頭和同伴對視一眼,立即哈哈大笑,寸頭笑得上氣不接下氣:“你是州議員?我他媽還是總統呢!癮君子磕嗨了真是什麼大話都敢說啊…另外告訴你,我老家種香榧,不種土豆。”

    他說完氣沉丹田,吱嘎一聲掀開了車蓋。

    包租公立即大叫:“你們——”

    入眼是塊潦草起褶的黑布,有隻發白的腳露出來,扯掉黑布,底下堆積着兩具赤/裸女/體,一動不動,像是死屍。

    賀崢的狗窩不髒但是亂,亂得簡直一塌糊塗,但這也不能全怪他,他自覺自己是個頂好的勤儉又持家的好男人,要怪就怪光棍這條無法無天的拆家小能手。

    光棍是他撿回來的金毛狗。賀崢在取名上的天分實在淺顯平庸,思來想去沒想到什麼高端大氣上檔次的好名字,隨口一叫就叫上了光棍。

    於是一人一狗兩條光棍同住屋檐下,除卻狗有點敗家外相處倒也其樂融融。

    光棍閉關家中一整天,沒人陪伴委實寂寞難耐,門一開就飛也似的衝到他腳邊嗷嗚嗷嗚的瞎叫喚,賀崢抱着秦尤也顧不上它,只用腳輕輕踢開它:“去去去,一邊去。”

    他一開燈,光棍這才瞧見他肩上扛着的人,兩隻狗眼登時溜圓了,貌似既好奇又驚恐——他居然扛了個女人回來!居然比自己先一步找到對象了!

    不知道是因爲眼紅還是純粹耍無賴,光棍不依不饒地糾纏着他褲管。

    賀崢住的是個大開間,壓根沒什麼臥室可言,從玄關到牀畔不過幾步路,卻因着光棍的惡意阻撓而變得格外艱難。

    好容易才捱到牀邊將人放下,這瘋批喝醉了起碼還剩一點好,那就是不會吐,不然吐髒了他還得幫着換衣服。

    念頭順勢滑到這,他幽深的目光在她全身上下悄然流連了一番。本來想去洗漱,最後卻不知怎麼,磨磨蹭蹭地坐到了牀邊。

    餘光順着眼尾向下瞥,安靜打量着。

    她皮膚底子白,這會兒因着醉酒,兩頰邊輕輕淺淺地暈染開一片昳麗的緋色,旖旎而朦朧,像極了春日初開的海棠。

    睡也睡不安分,她一會兒長眉微攏,一會兒皺皺鼻子,斂去平日裏的妖冶,多添一股生動的嬌俏。

    賀崢突然就覺得她像是一頭毛絨絨的小怪物,着實讓人想咬一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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