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槍炮與玫瑰 >第44章 找你的
    其實秦尤沒上哪兒鬼混,此時此刻她正坐在醫院大廳裏邊輸液邊看電視新聞。

    至於她爲什麼會在醫院呢?那就得從頭說起了。

    打從賀崢家離開後,人生地不熟的秦大小姐就迷路了,偏偏手機還沒電關機,無法呼叫外援,先不提她不想掉頭回去找賀崢,就算她想,也分辨不出到底哪條纔是來時的路。

    秦大小姐的方向感在南區這個到處都是縱橫交錯的“花街柳巷”的鬼地方活像是失靈的指南針,無頭蒼蠅似的兜來轉去老半天,又不小心誤入一片氣味格外濃重刺鼻的作坊區,一分鐘就把秦大小姐給薰地哮喘發作了。

    偏生噴霧劑還沒帶,這下可不得了,她在生死攸關之際果斷掏出幾張紅果果的大鈔,揪住一個面相看上去不那麼淫/邪猥瑣的小青年說:“五千!送我去最近的醫院!送到之後還有五千!”

    五千加五千就是一萬,這大概是小青年這輩子賺的最容易的一筆錢,有了金錢的驅動力,小青年快馬加鞭地就把她給打包到了附近一家小型綜合醫院,總算沒叫她死在半路上。

    箇中萬千堪比九九八十一難,說多了都是滿紙荒唐言,一把辛酸淚。

    手機充上電開機後才發現一連串的未接來電,大抵什麼情況也都知道了,不過她得輸液走不開,便只能讓連晞前去應付。

    屏幕前的發言人用清透洪亮的嗓音說道:“…我們將全力追查起因經過,還兩位死者、還社會大衆一個事實的真相,一個公正的交代!我們絕對不能夠容忍,任何踐踏尊嚴、人權和底線的犯罪!一個健康的社會,應該不擇手段掃除邪惡!我們堅信,黑暗無處躲藏!正義的黎明將傾灑在每一位…”

    “希特勒說的。”旁邊一個病友突然道。

    “什麼?”

    正捧着盒冰淇淋大快朵頤的病友舔了下嘴角的奶漬含糊不清地說:“一個健康的社會,應該不擇手段掃除邪惡,希特勒說的。他引用的時候措辭應該小心些。”

    秦尤:“可能是太匆忙沒審稿,讓納/粹主義鑽了空子吧。”

    年輕的女病友挖了勺冰激凌往自己嘴裏塞,渾不在意這會兒自己還掛着藥水,她接着絮絮叨叨地說:“按照目前這情況,耶穌降世都救不了他了,不過他也確實該死。”

    秦尤:“唔,估計百分之九十九的新澤人都這麼想。”

    “不是不是,你沒懂我意思,我不是光指那倆女孩的事兒,當然那倆女孩也確實可憐——將人活生生窒息死,手段太殘忍了。我的意思是就算不發生這事兒,也沒多少人想他活,他太招人討厭了。”

    難得有人陪着嘮嗑,病友剎那間打開了話匣子,一面狂咽冰激凌一面嘰嘰喳喳道:“你知道他主張的政策嗎?去年他連續第二年建議取消醉駕入刑,他認爲通過行政拘留和重罰款就可以達到開車不喝酒的目的,降低犯罪率。他還主張將青少年犯罪人的刑事年齡提高到20歲,也就意味着20歲以下的人即便殺人放火□□搶劫通通都可以不用承擔刑事責任,美名其曰給我們祖國的花朵一個重新做人的機會。還什麼議員呢,這不傻逼嗎?”

    “提議不是沒通過麼?”

    “是啊,這兩點沒通過,但議會上提出的醫療房產方面的降稅新政也沒通過。”

    病友手指頭指了指屏幕:“那議員是反對派之首,就是被他一票否決的。他覺得我們州正處於高速發展時期,各方面開支都很大,政/府債務堆積如山,不可能每次到了期限就出讓土地。”

    “想想看,稅收降不下來,遭殃的不還是我們嗎?你知道我們稅負痛苦指數全球排名第二嗎?是,我們稅率低,但我們稅種多呀,各種不透明的間接稅加起來都佔個人收入的60了。他們老是刻意淡化我們的概念,讓你沒爲國家做貢獻而慚愧,一旦你不滿意,他們就要罵你端起碗喫肉,放下碗罵娘,而實際上是,稅收無孔不入。喏,就我喫着的這盒冰激凌,三十塊,有二十五塊是稅收。但社會基礎設施建設呢?我們是盲人最多的自治州,可你在街上卻看不到,爲什麼?因爲沒有無障礙設施,他們壓根出不了門。那錢又去哪裏了呢?”

    病友看着她不知是譏諷還是狡黠地笑着說道:“議員們的別墅豪車都堆積成山了。”

    秦尤不由好奇:“你爲什麼對調整法案瞭解這麼詳細?”

    病友伸了個懶腰悵然嘆道:“啊…如果不是我腦子裏長了顆腫瘤,那這會兒站在屏幕前發言的人就該是我了。操/他媽的腫瘤。”

    秦尤小小地吃了一驚,她確實沒想過會在南區這種腌臢地兒碰到什麼政/府單位的前職人員。

    病友活像是餓死鬼投胎,喫完一大盒冰激凌又開始拆薯片,拆到一半一名護工模樣的女人便大叫着跑過來,一把奪過她手中的垃圾食品,罵罵咧咧地提着她走了。

    離開前這面黃肌瘦的病友還衝她好不機靈古怪地吐了下舌頭。

    秦尤失笑。

    恰好她也輸液輸完了,接過護士遞來的噴霧劑往包裏塞了塞,動作卻忽然間頓住。

    五指摸索一圈,沒摸着包包內壁應該掛着的物件。

    忙不迭翻箱倒櫃地尋找,可都把包給抖摟了個底朝天,也沒見着那串吊墜。

    掉哪兒了?

    秦尤仔仔細細地回顧完近兩天的行程後,心下欲哭無淚:不會吧?

    “賀隊,不肯開口,說是一定要律師到場。”

    賀崢一點也不奇怪,打從把議員先生從千島帶回來,一路上都像是沙和尚護送唐三藏西天取經,伺候地小心翼翼,生怕給怠慢了。

    可這包租公似的小老頭不識好歹,從始至終就沒放過一個屁,兩片嘴脣像是被針線合上了,比處/男的菊/花還緊。

    他翻着千島那邊拍攝的案發現場照片,頭也不擡地說:“那秦大律師怎麼還不來啊。”

    衛君瀾:“……”

    衛君瀾突然從他那慢悠悠的語調裏聽出了丁點兒企盼和期待。

    往常可不這樣的,往常都巴不得她死外邊呢。

    賀崢嘴裏叼着根沒點燃的煙,兀自琢磨案子,這時方亦白噌的一聲站起身,抑制不住欣喜道:“打給我了!”

    猛地聽見他這麼一通大呼小叫,賀崢很是沒好氣道:“瞎嚷嚷什麼,誰打給——”

    話音止住,賀崢取下叼着的煙,回眸看他。

    方亦白一臉嘚瑟,清清嗓子,端出了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的溫潤架勢,輕聲開口道:“喂,秦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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