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思敏響應了她父親的號召,達成了爲人父的期望,思維足夠敏捷。所以她現在進了一家非常有名的大公司上班,成了月入可達數十萬的高收入人士。

    他父母都很滿意自己女兒的成就,只是有些擔憂自己女兒二十三歲的“高齡”,哪怕在這個“高齡”取得這樣的成就實在過於驚人。

    而薛思敏本人就對自己的工作和父母的嘮叨非常不滿意。但是世界上有太多的人,在按照誰安排好的,或者誰期望到的路子走,這不是說人有多聰穎或者說獨立就可以擺脫的。

    感情,即是我們的依靠,也是我們的羈絆。

    薛思敏洗完澡,也不穿浴衣,光着身子就走出了衛生間。她買的房子夠大,小區治安在這個大都市裏都可以算是極好的,冷暖空調也讓室溫非常舒適,所以她漸漸養成了在自己房子裏隨意肆意的習慣。

    這也許是她最肆意妄爲的時候,所以她愈發放鬆放肆,光着身子四處走動,把所有燈都打開了,讓自己這個毫無人氣的大別墅亮堂堂的。

    天黑,已是深夜。薛思敏終於開好了所有燈,也走累了,就把赤果的自己丟在大廳又綿又軟的主沙發裏,盯着面前發呆,似乎是在享受莫名壓抑的夜晚帶給自己的這另類的寧靜。

    其實夜晚真的是很奇怪的東西,它會使得人的思維方式、方向都發生變化,偏離到一個不正常的軌道,或者回到正常的軌道上,釋放出真正的自己。

    她面前是一整面的特製玻璃,不但防磨砂耐暴曬防爆炸,而且從外面看這就是一面白色的完整的牆壁,裏面卻可以清晰地看見外面,是薛思敏花了很大價錢和心血特地訂做的,爲了這個改造她在廠家物業和東家等各方面都很是花了一番心血,原因也只是她在一個夜晚裏的心血來潮而已。

    因爲她懷念壁鏡,懷念壁鏡裏安寧快樂地盡情舞蹈的自己。

    房間裏燈火通明,外面小區黑漆漆的,正好將這整面玻璃變得就跟一面超級大的壁鏡似的,清晰地映照着空曠的室內,以及沙發裏窩着的自己。

    薛思敏看着自己赤果的身子,感覺自己有點胖了。熬夜、快速進食、大城市的骯髒和齷齪、快速的節奏、東去河水一般的代謝,在漸漸侵蝕自己美麗而純潔的身體,以及靈魂。

    女強人薛思敏就突然有了一種非常恐懼的感覺,她感覺自己孤立了整個世界,或者說整個世界都開始變得可疑,好像哪裏都有對準了自己的攝像頭,有鄙夷看着自己的男人。

    我在疑神疑鬼。薛思敏這樣對自己說,知道自己心理病又犯了。

    漂亮的妝容、緊皺的眉頭、冷酷的行爲和雷厲風行的態度,卡里的錢多了一個零,在這之下,我還有什麼?現在的我,需要的是一段感情?一個男人?還是一片藥?

    她站起來,兌了杯溫水,從哪個抽屜裏取出藥來。可是她看着這些黃色小藥片,卻想起了自己那個假正經假矜持的心理醫生,不由得非常不舒服,燙手似的把藥扔進了垃圾桶裏。

    我不能再這樣了,我得跟我父母攤牌,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儘管有那麼多人憧憬我這樣的生活,但是我不喜歡,我就快受不了了。

    薛思敏這樣想,然後她看了看時間,凌晨兩點多了。太晚了,要不等明天再說?也許哪天不經意之間在某一通平常的家庭電話之中,我可以狀作隨意地說起這個。

    天知道薛思敏多久沒好好喫飯好好逛街好好購物了,天知道她多少晚是這樣掙扎着,自欺欺人着,猶如重新入了繭的蝴蝶。

    我們不再認識了以前的自己,因爲我們都在變。

    薛思敏知道自己變了。她走近了壁鏡,看着裏面映照的自己,看着自己已經稍顯豐滿卻依然皓白美麗的身子,開始跳舞。

    她跳的是孔雀舞,自學於楊麗萍代表作《雀之靈》。這種美輪美奐的舞蹈和她小時候學的國際舞、踢踏舞和大學時候學的倫巴、恰恰等舞種一樣,需要一定的服裝、道具和背景搭配才更顯悅目悅耳,但是薛思敏有自己的壁鏡、有自己的心、有自己的美,她有自己的世界。

    我要重新開始系統地學習舞蹈,我要我的身材變得和以前一樣好,甚至更好。明天,我就要離開這個大城市,我要去找我的老師。

    薛思敏這樣對自己說,對,我明天一定會打電話跟我爸媽說的,我明天就辭職!

    第二天,天朗氣清,薛思敏被電話吵醒。迷迷糊糊從沙發哪個角落裏摸出手機來接了,聽出是一個苦苦追求自己的男子,毫不猶豫一句話不說地掛掉。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又在沙發裏窩着睡着了,也不管了。又趴在沙發裏眯了好一會,終於起來。

    隨便穿了身衣服,去把全部燈都關了,權當晨起運動。然後她抓着手機翻出自己父母的號碼,沒能打出去,翻出東家的電話,也沒能打出去。跪在沙發上看着不再是壁鏡的玻璃牆,看那明亮的小區,美麗的風景。她發了會兒呆,突然啊啊啊地尖叫了兩聲,進房收拾自己。

    又將是女強人強大的一天。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