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時候國人常說天下美人,蘇杭七分。蘇杭美女冠天下,自然有其道理。一是好山好水出麗人,蘇杭水鄉,自然能出水一般柔美的女子,二是文化氛圍好,文化不但培養女子氣質,而且文化人掌喉舌,但有美女,先知蘇杭。

    便是在現代,蘇州市政人文依然獨特而誘人,古樸與現代的氣息和諧共存,令人流連忘返,是其爲旅遊勝地經久不衰的根本所在。蘇州城內外不但河水錯綜,可供運輸洗濯之用,而且溝渠達數百條之多,水流順暢,橋涵衆多,渠中多有船和船伕,道路上又以小石子鋪砌。行走蘇州,腳下是迴音嫋嫋的青石板路,身邊是流水楊柳烏篷船,眼中是小巷雅緻,門樓精巧,磚雕古樸,花窗斑駁,庭院秀麗。或看那男子翩翩,女子纖纖。耳中聽到吳儂軟語。不遠處有那女子用井繩從石井中舀出清水洗面、洗頭,滿頭烏黑濃密的長髮順下,掩了井口那深深的井槽。看見你偷偷望她,她會羞澀一笑,剎那間便燦若桃花。

    王湘湘是土生土長的蘇州水鄉女子,她熱愛自己美麗的家鄉,遠勝於自己美麗的身子。

    不過最近她產生了一個想法,一個把她纏得懊惱無比的想法。

    她想剃個光頭。

    不是因爲早上起來頭髮會亂得跟獅子頭似得,不是因爲每天洗頭梳頭的麻煩,也不是不安於被他人窺探,不是因爲偶爾對落髮的感傷,當然,這些是很煩惱的,但是這些煩惱一樣都纏繞在其他閨蜜的腦瓜子裏,這種帶點有禍同當的小喜悅的陰暗心理讓她對以上都可以接受。但是她是個陶藝師啊,被落髮斷髮攪進泥胚裏面好麻煩啊,就是有頭巾扎着,軟帽戴着,這種小小的煩惱也讓湘湘十分懊惱和無奈。

    秋色上心便是愁,水墨畫般的水鄉在烈性的秋燥和柔性的秋愁糅合的粉墨渲染下,散發着一種懶懶散散的味道。湘湘一早出門,穿了一身舒軟的衛衣,一頂好像在工作的時候用過的軟貝雷遮住了其實沒怎麼打理的頭髮,她走到街上,和幾個鄰居打了招呼,突然又兜回去拿了些零錢塞進口袋,調節了下兜裏鑰匙的位置,感覺舒服了些就又出去了,從另一個方向走了會,和另一些鄰居打了招呼,又兜回去,收拾了下房間,拿了把觀賞性質比較大的小雨傘,又出門了。

    這次她走到了理髮店門口,和還算認識的店老闆問好,沒有說什麼。店裏面比較熱鬧,店老闆一時招呼不了湘湘,她就坐在沙發上等,抱着雨傘拿了本雜誌瞎看。一時看那些同性們的身體不像葫蘆而像一個個陶罐,美則美矣,少了生氣和魂魄,於是她用拇指和食指掐了下尾指,喵喵咕咕地說我有工作靈感了,偷眼看還在忙碌的店老闆,就偷偷溜走回工作室了。

    把傘在門後放好,打開電腦的時候順便把窗開了,然後在電腦上點了首輕音樂循環播放,湘湘在工作室坐了一會,沒有靈感。一陣無語的發呆,輪流用拇指和食指夾自己的尾指無名指中指玩,一時覺得自己好無聊好沒用,於是拿出紙張鉛筆畫了張窗景的素描,在右下籤了“安瑞”。不是很滿意,在留白處補了個想象中自己光頭的樣子,十來筆完成,模樣卻是極其不耐看,看着完全是在破壞畫面,湘湘不禁可愛地吐了下小粉舌。

    不自覺地給圖畫打了個很沒美感的大叉,然後她放棄了,發飆了,把自己丟進工作室的休息牀裏,一手抱着大號維尼熊公仔,一手抓着牀單一角就在牀上往死裏滾。相信如果有個男人,會很願意和湘湘滾牀單,不過估計也會被髮飆中亂抓亂蹬的湘湘給打崩了牙踹折了腿。

    然後湘湘睡着了,還夢見自己被一個男人揪着頭髮暴打,打得自己好難受,可是自己嘴裏還苦苦叫着老公,她很想醒過來,頭髮卻絆着自己,怎麼都起不來。她翻來覆去地在地上掙扎,可是好像總被什麼扯住了身子,然後她感覺自己的手碰到了什麼滑溜溜軟綿綿的東西,是肌膚的感覺,還有些毛髮,頓時一驚,滿頭大汗地驚醒了過來。很無語地發現原來是自己發飆的時候把被子牀單什麼的攪到身上了,那架勢和自己偷偷在網上看到的某些圖片也差不多了,至於自己的手,則是不知道什麼時候摸到了那處……

    湘湘被自己打敗了,覺得自己就是朵奇葩,還是朵發春的簪花戴紅的奇葩。她打水把自己藏在小房間裏洗了,換了身棉衣出來,坐在一塊可以當鏡子的玻璃窗前繼續看着自己發呆。

    鏡中的自己很美,標緻的眉眼,溼溼的亂髮,如同美好的瓷器一樣了不起。如果沒有了頭髮,就會如同素坯沒了彩繪,泥人沒了神態,是不得了的改變,是對傳統和文藝的褻瀆。

    也許是莫名的噩夢給了她打擊,清純的母河水卻又洗滌了她的身體,她終於靜下了心來。她很輕易地用還沒丟完的大學心理學分析好了自己的心理。自己發春了,在憧憬類似愛情的東西,可是自己害怕混亂而噁心的男人,害怕文藝而輕揚的自己,也害怕自己的文藝和傳統,害怕混亂而浪漫的男人。頭髮是問題,卻不是自己真正關心的問題,而是其他。

    我需要一次說走就走的旅行,這多好啊,聽起來很文藝和自在,我會有喜歡的豔遇的。

    湘湘突然臉色一變,趕緊奔向電腦進入網銀,看到一片血紅的赤字,頓時整個人都垮了。

    我該工作了。

    湘湘這樣無語地自我總結,我真是朵奇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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