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此時,天地之間突然起了一股徐而暖的風來,山上焦樹似乎受了此風,樹幹和樹椏上突然有無數的焦黑色,彷彿炭塊的東西爆裂開來,噴出了無數的火星,霎時間,好像整山都在放煙花。
隊長驚了一跳,趕緊張開雙臂把身後的隊員們攔住。耳邊卻突然傳來一陣朗朗歌聲,他又驚又怒地扭頭看,在差不多一公里外的那棟小別墅裏,好像頂樓閣樓處傳來了一陣若有若無的歌聲。
但聽不真切。
聽得真切的是身邊的聲音,身後副隊上前來問:“魏隊,我們現在還上嗎?”
魏隊皺皺眉,搖搖頭,說道:“拿備忘錄來。”
副隊招呼了一聲,一個隊員從身後的消防車裏把備忘錄拿來,開始記錄隊長的說話。
“我就一句。”魏隊說道,“以後沒有清場、沒有確定安全的情況下,我不會再讓任何人進火場冒險!”
林濤靜心震撼,她沒想到石小方居然也會有如那南京一樣,震懾人心神的能力,他的佛經唱唸得驚人地準確而清朗,聽着聽着,依稀之間,她好像看到了所有被殺害的親人,對着她笑,然後轉身安然離去。
她淚流滿面。
万俟陌一開始在有些百無聊賴地俯視蔫了吧唧的莉雅,她一直在考慮養寵物,只是一直沒下決心,所以經常會觀察別人的寵物。耳邊有心無心地聽着,逐漸神色凝重起來,不一會,就偷偷打開手機,錄起音來。
陳柔和鹽淡淡、王湘湘都是有佛學造詣的,深淺不一而已,但正如法律也有民法刑法專精的區別,她們的經藏造詣都可說一般。所以一開始對於石小方朗朗上口的念詞,還只是有點佩服,等石小方開始失控,她們的情緒也開始失控,都驚訝了起來。
石小方彷彿一個寶藏,總能讓人驚訝。
萱萱溫和安寧地看着石小方,想起她的故祖也是出家當和尚起家,打下了天下的,便依稀覺得,石小方到底還是開始上路了。
卓爾雅也一直平淡如水地看着石小方念,然後唱,心中不知做着什麼輾轉。
石小方逐漸洪亮的聲音,驚動了所有的人,她們不自覺地被這生生唱出了方正而堅硬感的歌聲吸引,雖然未必聽懂了是唱的什麼,但是都不自覺地上了樓去。
石素清留在廚房洗碗,這本來一直是林濤靜包攬的,今天她有出題任務,素清和傭人們便接了下來。她伸手製止了傭人們上去服侍,繼續低頭認真洗碗。
她心裏的想法很簡單:“佛教在這裏還是太根深蒂固,看來,他們都逃不過這個命運。既然逃不過,我能做的都已經做了,何必再去討苦喫。”
雖然理是這麼個理,但是她沒有發現,曾經無比驕傲和激進的她,好像漸漸有了某個男人懶散的影子。
話分兩頭說。無論其他人的想法是什麼,石小方只是古井無波。在曾經的曾經,那個總把規矩掛在嘴邊的中年人到死都在勸石小方,凡是三思,一思規矩,二思對錯,三思取捨。在更久前的曾經的曾經,他的爺爺無數次地對他說過,把一切都放開的人是不存在的,把一切都抓住的人也是不存在的,我們需要有取捨。
他說:“我希望你知道,很多人希望通過我,讓你與佛門結下善緣。”
然後他便釋然了,如果那些焦樹上發光的東西需要他,想聽他,他無不可。畢竟,剛剛不久,一個兩次離開他的女孩,多次批評過他,不夠擔當。
一個看起來很輕佻的男子,在很遠的地方,在更遠的遠山之間,對着這邊滿山煙花吹了聲口哨,說了聲“漂亮”。
是幹得漂亮,那火根本不是一般人能夠靠近的,所以那些新鮮嫩茬被燒死的傢伙,死得不冤枉,誰讓他們總不死心呢?
但死就死了,卻給他們這些有心收拾的人出了大難題。可是不收拾不行啊,這些焦屍一旦被發現,俗世將發大地震。
所以,一歌以去之,實在高明,安排得很高明!
他對旁邊說:“石家太可怕了,而且因爲妹妹的原因,好像對我們表達了很大的善意,起碼還會讓你通知我跑掉。狗狗,要不我們屈服吧?”
剛說完,他的臉就被一隻硬邦邦的爪子狠狠拍了一記。
他嗷嘮一嗓子,連連求饒:“爸爸!爸爸!我叫您爸爸行了吧。”
他旁邊的大狗,向來重女輕男,哪裏會給李快快這樣的李家鱉崽子叫自己暱稱的機會。
但是,它的眼裏也有憂傷,那裏,一夜之間去了好多妖族同胞,雖然都是咎由自取,但它也心有慼慼焉。便輕輕伏下碩大的頭顱觸地,聊寄哀思。
也在聊寄哀思的,還有不着調的縱火者,但是他們太招眼,他隨便擺了個手勢示意各位死者走好,抱着美人就跑。身後的卓不凡暗暗叫苦,火燒屁股地跑了。
他頂着屁股後面的火,高呼着意圖減緩前面那老不修的腳步:“老哥!老哥!你這就跑了嗎?除了被送走的,還有我們後面追着的,可還有很多很多傢伙在這邊呢,你不肅清一下,石小方搞不定的!”
石子方扭着大屁股跑得飛快,也高呼道:“老子也搞不定!老子的課程也才學到一半呢!”
卓不凡氣急,石子方的課程可能真的只學到一半,但他的課程和普通修真者能一樣嗎?居然還一點擔當都沒有就撒丫子跑?
何止是沒擔當,簡直是落井下石,石子方邊跑邊瞎吼:“別追我,我是無辜的,放的是卓家的火,是卓家那貨沒控制好的,不關我事!”
卓不凡色變,腳下爆發極限,三步並作兩步,三裏並作兩裏,竟瞬間隨着石子方跑掉了!
袁藝被很好地護在石子方懷裏,到底還是有些擔心,皺眉不語。石子方激完卓不凡,知道愛人的心思,笑着寬慰:“別擔心,那小子現在已經能耐了,而且他豔福不淺,身邊也沒有一個是等閒的,暫時還沒有人能夠奈何了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