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是願意當好人,但別人會懂得感恩嗎?”
“不會!”
“你覺得他可憐,我們還覺得我們可憐呢,試問誰來可憐可憐我們呢?”
“不要再做多餘的事情了,好好想想爲了保護你,一路跟隨過來的我們吧,多爲我們考慮考慮……”
……
屈舒的話說出來,武思沐低下頭,一副受教的模樣。
但等他把話說完,她還是忍不住反駁一句:“怎麼能說是多餘的事情呢?這裏的靈氣明明足夠我們一起修煉了。”
“不是這個問題……”屈舒皺着眉頭,望着她的眼睛道:“我說的是,你願意與他分享自己的洞府,但別人不一定願意啊,只有付出卻沒有回報,同時還會給我們帶來不必要的風險,你說你的善心它到底值不值?你這又是何必呢?”
道理她都懂,可是爲什麼就不能友善相處呢?
武思沐沉默不語,半晌後她悶悶地道:“我知道了,以後我注意就是了……”
話音傳到張雲耳中,心情多少有些微妙,這是很奇怪的感覺,難以用語言來形容。
“你問我願不願意分享自己的洞府?那當然是不願意了,但你卻能毫不猶豫地把我帶進去……”
“所以分享到底是什麼?給陌生人分享屬於自己的東西,這又是什麼行爲?”
“難以理解,但我能感覺得到,你比我活得更有自我,也更加充實……”
回去的路上,張雲一路思考,他總算明白自己爲什麼會被她吸引。
第二次了。
第一次是慕泠人,這是第二次。
她們都是活出自我的人,有自己明確的爲人處世方式,同時也有勇氣邁出第一步。
明明她看起來那麼膽小,卻能在單獨一人的時候,邀請一個陌生的修士進入自己的地盤修煉。
這或許可以被稱之爲天真亦或是愚蠢,但也能夠證明她的勇氣。
這是種非常陌生,但又有些熟悉的感覺。
張雲的腦海中浮現出小時候的自己,那個站在阮玉玲面前,膽戰心驚地掏出儲物袋的自己。
他似乎明白自己爲什麼會愛上慕泠人,同時也爲什麼對武思沐毫無防備了。
因爲,那跟他小時候何其地相像!
當初他爲了得到阮玉玲的認同,他豁出去了所有,那是一種莫大的勇氣。
當時,他贏了,給自己贏得了堅實的後盾!
不僅贏了一次,他還贏了第二次,同時也獲得了大師兄的信任!
隨着年齡的增大,他已經失去了屬於自己的勇氣。
他能有現在的成就,基本就是靠那時候爲自己贏得的財富。
但現在,他已經失去這種勇氣了,他沒有辦法再信任任何人。
但她們卻還擁有這種寶貴的品質。
尤其是慕泠人,她可以在危險的時候,以嬌弱的身軀正面應敵。
她能在危機面前主動出擊,甚至能想出異想天開的辦法,來爲自己謀得更好的出路。
甚至在愛情面前,她也是主動的那一方,可以勇敢地燃燒自己,將自己最好的一面展露出來。
不知從何時起,他已經失去了銳氣,沒了那份一往無前的勇氣。
倒不是說,這有什麼不好。
只不過,那份接近於愚蠢的勇氣,讓他感到懷念併爲之珍惜,僅此而已。
“感謝你,來自陌生人的善意,我會好好地珍惜這份純真,多謝。”
失去的自我再次變得牢不可破,那種恍惚的狀態完全從他的身上消失。
孤獨和寂寞所帶來的負面反應徹底被排解出去,張雲再一次清楚地感知到自我,內心的彷徨也隨之消散。
“果然啊,一個人呆久了,是會變得完全沉寂下去的,以後得要注意了,不能再過與世隔絕的生活了。”
“哪怕只是隨便找個人聊兩句,也比在暗中偷聽要來得立竿見影。”
“當然了,這也需要找到合適的人才行。”
“只是在修行界,能有幾個武思沐呢?”
“唉……”
衆觀他所認識的人當中,就沒有幾個存有銳氣的。
大師兄看着驕傲,但也只是驕傲罷了,他其實也跟自己一樣,缺乏那種一往無前的勇氣。
至於阮師姐,那就更不要提了,她是最沒用的那一個,典型的負面教材。
要說銳氣的話,也就駱芸還尚存一些無知者無畏的勇氣。
只可惜她跟他是死對頭,非危險場景下,聊不上幾句就要打架,所以她也沒用。
如此一來,能找的似乎就只有武思沐了。
看來有機會的話,他得多找些朋友纔行,免得再次出現自我動搖的情況。
雖然他不抗拒那種狀態,但畢竟不是什麼好事。
清醒一點,總歸比渾渾噩噩要強。
返回到冰晶宮,張雲拍打自己的臉頰,打起精神開始修煉。
最多隻需要兩個月的時間,他就要出去尋求突破的契機了。
以往這種時候,他的心態不會有太大的波動,無非是換個提升的辦法而已,對他而言沒什麼區別。
但現在卻不一樣了,他隱約開始期待起了之後的旅程。
遇到更多活出自我的人,從他們身上尋找那些閃閃發光的東西。
他們未必會是修行者,或者他能想象得到,其中絕大部分必然不會是修仙人士。
但凡踏入修行道路的人,都會和他一樣失去很多東西,所以想要在修士當中尋找那些寶貴的品質,多半是不可能了。
所以,得到人間,他得到凡塵去找。
或許他註定沒有辦法獲取這些事物,但這卻能在某種程度上,保留他身上的人情味。
這一點很重要,至少在他看來非常重要。
那是除卻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三個人之外,唯一能夠觸動他內心的東西。
他不可能時時刻刻都待在那三個人身邊,所以需要其他東西來溫暖自己不斷冷卻的內心。
只有這樣,他的自我纔不會出現動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