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當然不會是在開玩笑,道衍也知道他不是在開玩笑。

    但他還是覺得這就是一個玩笑!

    殺了舒先生?

    這個玩笑都開到月亮上去了!

    ......道衍皺着眉頭,緩步走向了花園外,心情感到格外的沉重。

    他的確見過舒先生,但也只見過戴着青銅面具的舒先生。

    舒先生戴着面具裹在一件寬大的袍子裏,那種冷冰冰的感覺讓道衍覺得自己見到的,只是一具沒有溫度的活死人。

    他不知道舒先生從哪裏來,住在哪裏,更不知道舒先生到底是不是姓舒。

    他只知道如果要殺人,找舒先生一定沒錯。

    因爲舒先生的口碑一直很好,從來沒有讓僱主失望過。

    但朱允熥是個例外!

    上一次舒先生退還了訂金,而且還賠償了一大筆銀子。

    臨走時還對他說了一句:“殺朱允熥不要再找我!”

    這句話讓道衍一直很迷惑,因爲所有想要殺人的人都知道,舒先生從來就是隻認銀子不認人,可是這一回卻說出這樣一句話來。

    他想不出舒先生說這句話的理由,因爲從任何一個角度來看,舒先生都不會和朱允熥有任何的交集。

    而且在第一次刺殺朱允熥的時候,舒先生可是毫不猶豫的就接下了這個任務,

    “難道在刺殺之後兩人有了某種聯繫?”

    道衍在心裏默默的想道,卻又自嘲般的搖了搖頭,自語道:

    “這怎麼可能?”

    “一個是高高在上的大明小三爺,一個是茫茫江湖中的黑暗幽靈,怎麼可能有聯繫?”

    他覺得自己的這個想法太過荒謬。

    道衍也沒將這些告訴朱棣,因爲朱棣一直不相信朱允熥是一個需要足夠重視的對手。

    在朱棣的眼裏,朱允熥只不過是個受人操縱的孩子。

    可是一個孩子怎麼可能讓大名鼎鼎的舒先生如此忌憚?

    ......道衍滿腹心事的走出花園,至於殺舒先生這件事情,他決定讓自己進入短暫的失憶模式。

    “我只是個和尚,修的是普度衆生,又豈能妄動殺念呢?”

    他呵呵的笑了起來,似乎真的是進入了失憶模式,忘記了幾個月前,正是他交給了舒先生那個刺殺朱允熥的任務一般。

    .

    迴應天府的車隊行走得很慢,就像是哪位富家公子哥帶着女眷在遊山玩水一般。

    那些看起來像是隨從般的黑衣人只是沉默的跟着,不敢有絲毫的催促。

    賀七的嘴裏有些發苦,照這位爺這般趕路,回到應天府怕是要一兩個月的時間。

    可是他還是不敢表露出絲毫的催促之意。

    對方是小三爺,是皇孫,自己只不過是個小小的刑部官員,這中間的差距宛如天塹。

    他知道朱允熥此次回京,有可能就不再是以前那個小三爺了,可是那又如何?

    朱允熥就算是倒了,身後還有那麼多的大佬接着,隨便哪個動動小拇指就能把自己捏死。

    所以這些人都表現得很是恭敬,朱允熥說停就停,說走就走,一切行動聽指揮。

    其實朱允熥也想早點回到應天府,去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但他還沒有想好怎樣面對朱元璋的詢問,所以他只能慢慢的走。

    他需要時間來思考。

    “賀七。”

    他衝着身後的賀七招了招手。

    “三爺,您有何吩咐?”

    賀七急忙打馬跟上半個馬頭,恭敬問道。

    “說說是怎麼回事。”

    賀七一驚,雖然他不知道朱允熥是如何知道了那件事情,但他知道朱允熥問的就是那件事情,本來關於案情他是不能隨便泄露的,但此刻卻是毫不猶豫的答道:

    “具體細節不太清楚,在下只負責抓人。”

    “那就說說抓人的經過。”

    朱允熥淡淡說道,帶着一絲微笑看着賀七。

    賀七點點頭,直感覺朱允熥那笑容裏帶着一絲寒意,讓他的心尖不由得一顫,於是緩緩說道:

    “刑部暗中跟蹤那倭國女子,在其住處又發現了一名男子,這二人身手不凡,所以便派在下帶人抓捕。”

    “哦?身手不凡就派你去,難道你更加身手不凡?”

    朱允熥似笑非笑的上下打量賀七。

    賀七嚥了一口唾沫,低聲賠笑道:“在下來自蜀中唐門。”

    他像是生怕朱允熥聽不懂一般,又補充道:

    “唐門善於用毒,所以在下只不過用了些對身體毫無傷害的迷藥將二人迷暈了。”

    賀七知道這件事情與朱允熥有關,所以刻意強調,自己用的只是對身體毫無傷害的迷藥。

    “迷藥?”

    朱允熥嗤笑:“可是他們卻都死了!”

    他的這聲嗤笑裏帶着一絲憤怒,讓這些刑部官員們心頭都是一震,不約而同的將目光落在了另一名面色黝黑的官員身上。

    “三爺,在下只負責抓人。”

    賀七再次低聲強調,指着那名面色黝黑的官員說道:“審訊是由曲大人負責的。”

    那名面色黝黑的刑部官員聞言,不由得在心底罵了一聲娘,只得在馬上躬身行禮道:

    “在下刑部曲奇,見過三爺。”

    朱允熥沒說話,只是冷漠的注視着曲奇。

    曲奇感覺身上就像是壓上了一座大山般,額頭泛起了一絲冷汗,咬了咬牙,一五一十的說道:

    “審訊並未動刑,兩人醒來的時候都一言不發,也並未有太多的慌張,只是當我把那封書信拿出來的時候,那個男人的眉頭皺得極緊。”

    說到這裏,曲奇嚥下了一口唾沫,有些艱難的繼續說道:

    “當時我只問了一句話,卻沒想到那人竟然毫不猶豫的自斷心脈而亡,接着那名女子撲到了他身上,片刻後嘴角滲出一縷碧綠的血液。”

    曲奇的臉上露出了一絲苦笑:“我一眼便看出,那是一種見血封喉的毒藥,一定是那女子咬破了牙根中的毒丸所致。”

    場面一時間有些安靜,滴答的馬蹄聲彷彿敲在了每個人的心裏,想起那番場景,頓時有些讓人毛骨悚然。

    “你問了一句什麼?”

    朱允熥冷聲問道。

    “我,我問是不是小三爺讓他們把那份圖紙送往倭國的。”

    曲奇結結巴巴說道:“我只是問了問,卻沒想到會是這樣一番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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