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威撂下狠話就帶着妻兒離開了丞相府。

    簡丞相見王氏在身旁不好發作,只是朝兄妹二人揚了揚手道:“你們都下去吧,別在我眼皮子底下晃悠。”

    兄妹二人頭也不回地回了簡洪的院子。

    “你這丫頭,怎生如此魯莽?”簡洪開始教訓起了自家妹妹。

    “誰讓他昨天調戲我。”簡央毫無認錯之心。

    如今天已經涼了,方纔她還不覺得,現在卻凍得直搓手。

    簡洪見狀,立即解下自己的披風,圍在了簡央身上。

    一聽簡央險些被輕薄,簡洪當即改口道:“日後再遇到這種事,直接將那些登徒子殺了,哥哥給你善後。”

    簡央噗嗤一樂,挽着簡洪的胳膊笑道:“我就知道,還是哥哥最疼我。”

    當日下午,王氏從府上小廝口中得知了簡洪親手爲醫女披披風一事。

    她不禁陷入了沉思。

    難不成這醫女是簡洪的心上人?

    不然如何解釋他寧可得罪兵部尚書,也要保護那醫女的行爲呢?

    同時她對簡丞相今日的反應也頗爲不解。

    像簡丞相那般左右逢源之人,很少會得罪朝臣。

    可今日真是奇了怪了,人家親自找上了門,他居然屢次拒絕,甚至不惜撕破臉。

    很難不讓人對這女子的身份起疑。

    當晚,簡丞相藉着身體不適爲由,將簡央喊到了自己房內,並屏退了屋內所有伺候的下人。

    “阿央,”簡丞相從袖中掏出一沓銀票,遞給她道,“今日咱們得罪了徐尚書嗎,此人定不會善罷甘休,你速速離京,再晚爹擔心你走不掉了。”

    簡央接過銀票一看,面值一百兩一張的,足足有二十張。

    兩千兩,她爹好大方!

    見簡央始終未說話,簡丞相又問道:“阿央可是捨不得皇上?”

    簡央:“???”

    她哪有捨不得狗皇帝,她明明是在忙着數錢好嘛!

    簡丞相只當她滿心不捨,於是嘆息道:“阿央,你假死一事,就算皇上不追究,也不能被旁人知曉,否則這對我們簡家而言,無異於滅頂之災,你懂嗎?”

    簡央當然懂。

    如此欺君罔上,就是滅九族都不爲過。

    而且就算皇帝原諒了她,朝中那些言官,以及她爹的政敵,定然會死咬着這件事不放。

    屆時皇帝迫於百官壓力,必然會降罪於他們家。

    “女兒明白。”簡央頷首道,“爹放心,我明日便離開。”

    到了這時,簡丞相反而有些捨不得了。

    “倒是不急於這一時,這兩日你在府上好好待着,哪裏都不要去,等幾日爹派人送你離開。”

    簡央點點頭:“都依爹爹所言。”

    “往後,”簡丞相有些悵然道,“偶爾還是要歸家看看,至少要給爲父多多來信。”

    簡央被老父親突如其來的真情流露整蒙了。

    在她看來,她與簡丞相併沒有什麼太多的感情,唯一的情分便是當初簡丞相頂住壓力風險幫助她詐死。

    她自認爲這是自己欠他的人情,於是這次聽聞他病了,趕緊趕回來看看,也好還了這人情。

    直到這時她才猛然反應過來,這位父親,心中多少還是牽掛着她的。

    “爹爹放心,等到了清泉鎮,我時常給您寄家書,”簡央莞爾道,“您也要保重好身體。”

    翌日休沐,徐威沒法進宮告狀,第三日早朝,他馬不停蹄進了宮。

    與此同時,簡央也準備離開皇城。

    “皇上,臣有本啓奏!”徐威站在金鑾殿,開始聲淚俱下控訴起簡家父子的囂張跋扈行爲,以及自己兒子如何如何慘的現狀。

    皇帝自從獨攬大權後,眼中完全揉不得沙子,所以徐威十分有信心能狠狠參簡丞相一本。

    結果等他將早早擬好的腹稿全部說完,也沒等到皇帝的迴應。

    徐威滿心疑惑,緩緩擡頭看向皇帝。

    豈料皇帝也在靜靜看着他,眼神極其冰冷,令他感到一陣膽寒。

    徐威努力回憶了方纔說得每一句話,確定沒有任何不當之處,才略微放下心。

    “徐大人,”皇帝緩緩開口,“你只說那醫女廢了你兒子一條手臂,怎麼不說說那醫女爲何要這麼做?”

    皇上這話,爲何與那醫女如出一轍?

    徐威頓時起了一腦門的冷汗。

    但隨即他又想到那醫女相貌平平,定然入不了皇帝的眼,於是撲通一聲跪了下去,大聲說道:“那醫女形狀瘋癲,衣冠不整,想來定然患了失心瘋,還望皇上主持公道!”

    皇帝冷眼看着他,露出一抹帶着嘲諷:“徐大人,想不到顛倒黑白方面,你倒是一把好手。”

    徐威大駭:“臣冤枉,微臣冤枉啊!”

    皇帝冷冷道:“徐威教子無方、導致其子數度欺辱民女,影響極爲惡劣,今日撤去徐威兵部尚書一職,革職查辦!”

    此言一出,滿朝譁然。

    但並沒有人敢爲徐威求情。

    皇帝面無表情掃視了一眼大殿:“衆愛卿可還有事,無事便退朝吧。”

    說完皇帝快步走出了金鑾殿,根本不給衆大臣思考的時間。

    半個時辰後,簡央的馬車正準備出城,突然被人攔了下來。

    “何人膽敢攔丞相府的馬車?”車伕厲聲詢問道。

    簡央豎着耳朵等回答。

    然而回答沒等到,卻等到一個人爬上了馬車。

    簡央愣了愣,小聲道:“皇上怎麼來了?”

    該不會是打算陪着她一起跑路吧?

    她忍不住偷偷瞄了他一眼,卻見他一樣行李也沒帶。

    不知爲何,簡央心中竟然莫名勇氣一陣失落。

    “朕來送送你。”皇帝溫聲道。

    簡央垂下眼睫,道:“多謝皇上掛念。”

    車廂內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阿央,”皇帝忽然開口,“日後你只要想回來,皇宮的門永遠爲你打開,皇后的位置,朕也會一直爲你保留。”

    他說完好似擔心簡央拒絕一般,轉眼就跑出了馬車,簡央甚至連道別都沒來得及對他說一聲。

    當然,她更想說皇后之位誰愛坐誰坐,她纔不稀罕。

    雖然心中有些許不捨,但簡央還是毅然讓車伕繼續駕馬前行。

    馬車駛出皇城大門後,她又忍不住扭頭深深回望了一眼。

    這一次,應該就是最後一次見面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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