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皇帝召見了夏侯日月。
“夏侯日月,你是不是嫌自己命太長?”
“皇上在說什麼?臣聽不懂。”夏侯日月恭恭敬敬道,令人絲毫挑不出他態度上的毛病。
皇帝居高臨下地看着他,極具壓迫性的氣場迸發而出:“朕是否說過,沒有朕的召喚,你絕不可以擅自回皇城?”
夏侯日月頷首道:“不錯,皇上的確說過這哈,臣也始終銘記於心。”
皇帝被他氣樂了:“銘記於心?那你爲何又擅自來了皇城?!”
夏侯日月鎮定道:“因爲家母病了,臣來探望家母,皇上難道不許臣盡孝道?”
皇帝咬咬牙,不再說話。
若夏侯日月因爲別的事擅自進京,他都有理由懲治他,可唯獨盡孝不能。
自本朝太祖時期便頒佈了一條法令:萬事孝爲先。
意思就是,在孝道面前,一切都可以讓路。
如果夏侯日月真是回來探望生病的母親,他的確沒辦法阻攔。
否則天下讀書人和言官能把他噴死。
“你母親身體如何?”皇帝盡最大努力壓下了火氣。
夏侯日月拱手致謝道:“多謝陛下關心,家母身體逐日好轉,想必不久便能痊癒。”
皇帝冷笑道:“既然老人家的身體好了,你也當儘快離去。”
“臣遵旨。”
夏侯日月等待着皇帝接下來的問話,結果等了半天也沒等到,於是他決定結束這場談話。
“既然皇上再無其他事,微臣便告退了。”夏侯日月朝皇帝深深鞠了一躬,準備撤退。
誰知皇帝一臉冷漠道:“夏侯日月,她不是你能染指的,否則朕絕對會殺了你。”
夏侯日月的臉上短暫閃過一絲驚愕,但很快又恢復正常。
原來皇帝大晚上召他入宮,主要目的,只是爲了說最後那句話。
“天色已晚,微臣告退。”他頭也不回走出了金鑾殿。
他剛一出門,皇帝就氣得摔了個茶盞。
他明知道夏侯日月又一次拐跑了簡央,可他卻不敢直接與他對峙。
對峙了又能如何?
腿長在簡央身上,是她自己選擇跑的,他有何立場去阻攔?
張公公見到一地碎片心疼道:“皇上,這茶盞是皇后娘娘最喜歡的一套,您何苦跟這些物件兒過不去。”
皇帝一愣,連忙起身親自撿地上的瓷片。
“這種事讓奴婢來!”張公公連忙頂替了皇帝的位置。
“快,讓內務府去修補!”皇帝看着一堆碎片滿臉焦急“絕不可有一絲一毫裂紋。”
張公公心想您剛纔摔得不是挺帶勁兒,現在慌什麼慌。
“啓稟皇上,摔碎的陶瓷再如何修補,都會看出痕跡。”
皇帝聞言眸光微微閃動,整個人發起了呆。
是啊,他和簡央之間的裂痕無論如何修補,都再無法恢復成從前那般。
就好比她當初捨身爲他襠下的那一劍,即使用了世間最名貴的祛疤痕藥物,也讓她光潔如玉的身子留下了一道傷疤。
這傷疤不僅身上有,心上也有。
“皇上,皇上,”張公公擡手在皇帝面前晃了晃,“您這是怎麼了?可需要讓奴婢傳太醫?”
張公公疑惑地看着他,不確定他一會兒會不會又變卦。
忽然皇帝緊了緊手指,沉聲道:“讓內務重新燒製一套一模一樣的來!”
張公公笑道:“這好辦吶,奴婢這就去傳旨。”
比起將一堆碎片修補的不見痕跡,重新燒製相同釉色花紋的茶具,再簡單不過。
夏侯日月原本擔心皇帝知曉他帶走了簡央,於是頭些日子都儘量隱匿行蹤。
然而今晚他明白自己的所作所爲皇帝已然知曉,於是他不再遮遮掩掩,大搖大擺回了簡央所住的那套宅子。
以往這個時候,簡央早睡了,可今晚她正帶着府上的下人們玩葉子牌,賭錢賭得不亦樂乎。
下人們一聽主人回來了,瞬間做鳥獸散,留下簡央獨自一人望着滿桌葉子牌氣成了河豚。
她馬上就要贏了!
夏侯日月回來的可真不是時候。
然而她如今的角色到底是寄人籬下的那個,所以她敢怒不敢言,還得起身好好接待這所宅子的主人。
“阿央可知我晚上去了何處?”夏侯日月欣然接過簡央泡的花茶,慢慢品了一口。
簡央還在想自己那把即將胡了的牌,於是漫不經心道:“難不成去賭錢了?”
夏侯日月表示很無語。
“我被皇上叫進宮了。”
簡央大驚失色:“他該不會又知道我藏在你家了吧?”
夏侯日月點點頭。
簡央生無可戀癱坐在了椅子上。
“我突然有些好奇,”夏侯日月道,“你如今對皇上可還有感情?若是有,當初爲何又要詐死呢?”
簡央張了張嘴,眸光一陣閃動。
最後她說:“算了,不聊這個掃興話題,突然有些犯困,我先去睡了,夏侯大人你也早點睡。”
兩日後,夏侯日月將一切準備妥當,終於將她送出了皇城。
原以爲一路上會遭遇阻攔,結果極其順利地出了城。
甚至順利地令簡央有些失望。
狗皇帝居然連個離別贈言都沒有,好氣。
興許是多次被追殺的經驗鍛煉出了她敏銳的覺察力,一出皇城,她便感覺到了些許不對勁。
雖說這次她不再是一個人,有夏侯日月和簡洪安排的高手護送,但簡央心中還是沒底。
萬一這一路上都是埋伏,那就是給她再多高手也不好使。
出於對死亡的恐懼,簡央叫停了馬車。
“小姐有何吩咐?”高手扮做的車伕問道。
“回城。”
車伕:“???”
“你沒聽錯,我說回城。”
她想通了,與其在山高皇帝遠的地方被殺了曝屍荒野,倒不如躲在皇城把想要害她的人揪出來!
即便揪不出來,在這個喊一嗓子就有巡城軍前來營救的地方,活下去的概率也比在外強得多。
於是車伕又帶着她回了皇城,並且在距離城門不遠處的客棧落了腳。
當天,簡央便找到了正在城牆根下曬太陽的乞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