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這雙略顯滄桑的眼眸在看到皇帝的那一刻，又重新煥發了光芒。
“您是專程來看臣妾的嗎？”賢妃滿眼期待地望着皇帝。
皇帝卻微微皺起眉頭，並未作答。
然而賢妃絲毫不感到失望，對她而言，能看到皇帝，已經是一種莫大的榮寵，眼下她實在不敢奢望太多。
賢妃如今是後宮僅剩的三妃之一。
其餘兩人是因爲離開皇宮無處可去，孃家不願接收，她們也不想再行婚配，所以就留在了後宮，侍奉在太后身側。
然而賢妃卻是實打實愛慕皇帝，想長長久久留在皇帝身邊。
哪怕一輩子在這後宮默默無聞她也心甘情願。
但同時她心中不免存在一絲幻想。
當初別的嬪妃想要留下，皇帝都派人儘量遊說，最終將她們紛紛都送出後宮。
唯有對她，皇帝直接點了頭，同意她留下。
爲此賢妃還開心了好久。
在她看來，若是皇帝對她沒感情，又豈會如此乾脆同意她留在身邊。
賢妃越想越心神盪漾，忍不住上前，朝皇帝行完禮後，含羞帶怯道：“臣妾近日又學了幾道點心的製作方法，若是皇上感興趣，臣妾可以做給皇上嚐嚐。”
皇帝淡淡道：“不必，朕還有事。”
賢妃頓時垂下眼睫，掩飾住眼中的落寞。
“那等皇上得空了，臣妾再做給皇上喫。”
皇帝微微頷首，轉身離去。
剛一轉身，他原本就沒什麼溫度的眼神便冷了下來。
一出御花園，張公公趕緊上前，誠惶誠恐道：“皇上恕罪，奴婢不知賢妃娘娘在御花園，不然奴婢絕不會讓您獨自前來。”
他方纔就去了趟恭房，出來就聽說皇帝與太后翻了臉，再追上來時，就聽說賢妃也在御花園。
張公公當即一拍大腿，大呼“糟糕”。
幸好皇帝很快就走了出來。
皇帝擺擺手道：“無妨，回御書房吧。”
“好，皇上您慢些走，”張公公恭敬地跟在皇帝身後，有些猶豫道，“皇上，您當真不處置賢妃娘娘？”
皇帝面無表情道：“暫時留着她，等皇后回來了再行處置。”
“奴婢遵旨。”
皇帝本以爲今日之事會告一段落，誰知第二天上朝時，一衆大臣忽然呼啦啦跪了一地。
“皇上，皇后喪期已過，後宮不可再空置，臣以爲，應當重新選妃，冊立皇后。”
“臣附議！”
“臣也附議！”
很快，滿朝文武百官全都跪了下去。
這些人當衆，一部分確實是爲皇帝和江山社稷着想，一部分則希望將自家女兒送進宮當娘娘。
當然還有一部分人是受了周景安的指使，故意在其中攪混水。
皇帝臉色鐵青地坐在龍椅上，望着底下叩首的臣子們，眼中怒火灼燒。
“夠了！”他大喝一聲，打斷了文武百官們的請願，“誰若再讓朕冊封皇后，朕便命人將其拖去午門，當衆杖責一百！”
張公公看了皇帝一眼，明白眼下應當立即散朝。
然而他剛喊出一個“退”字，就聽一個白髮白鬚的老人突然高聲說道：“皇上！爲了國祚綿延，請您務必擴充後宮，冊立皇后！”
皇帝死死咬住了後槽牙，緊握的雙手由於用力太大，攥得骨節發白。
別人他能當場下令杖責，唯獨此人不行。
這白鬍子老頭名喚胡正清，是三朝老臣，不僅在朝堂佔有一席之地，在民間也極有威望。
今日若是一旦斥責了他，明日天下讀書人和朝堂衆臣將對他這個皇帝羣起而攻之。
此時最驚喜的當數週景安。
他原本攛掇着自己的黨羽在朝堂上對皇帝發難，並且他也早早料到冊立皇后這件事一定會引發大臣們的共鳴。
到時候皇帝只能被脅迫着重新選妃立後。
可他萬萬沒想到，三朝元老胡正清這個時候居然也會站出來。
雖說胡正清不是他的人，但他這個行爲可謂是幫了自己大忙。
於是周興安也見縫插針道：“皇上，諸位大臣所言極是，無論是爲了皇家顏面，還是爲了子嗣綿延，您都應當考慮一二啊！”
皇帝險些氣得吐血。
眨眼間，他居然就站在了所有人的對立面。
可他既不能斥責這些臣子，更不能直接駁了三朝元老的面子。
皇帝幾乎用盡所有自制力，壓制住內心即將噴薄而出的怒火，才從牙縫中擠出一句：“此事容朕考慮一二，散朝！”
皇帝既然已經鬆口，文武百官也不好逼得太緊，便十分給面子的各自散去。
回到御書房後，張公公見皇帝一臉愁容，立刻讓御膳房準備了藥膳。
“皇上，您這些日子都沒怎麼好好用膳，多少喫一些吧。”張公公苦口婆心勸道。
皇帝扶着額角，微微蹙眉道：“放桌上吧，朕不餓。”
張公公嘆了口氣道：“皇上，奴婢雖然書讀的不多，更沒有朝中那些大人們有韜略，但奴婢認爲，越是這個時候，您越不能和朝中大臣們對着幹。”
皇帝擡眼看他，扯出一抹微笑：“說說你的高見。”
張公公立刻“撲通”一聲跪下，戰戰兢兢道：“皇上您就別折煞奴婢了，奴婢哪當得起高見二字啊。”
皇帝笑道：“你別怕，朕確實想聽聽你的看法，說吧，朕提前恕你無罪，你儘可產暢所欲言。”
張公公在皇帝的要求下站起身，這才恭敬道：“奴婢認爲，二殿下鬧這一出，就是爲了分裂您和大臣們的關係，您若是着了他的道，反而就是把自己架在火上烤，二殿下巴不得您被大臣孤立呢！
所以在這個節骨眼，您千萬不能給他可乘之機，他越是挑撥您和大臣的關係，您越不能讓他得逞！”
皇帝的笑容漸漸從臉上消息，思索片刻，說道：“可是，這些大臣們逼着朕納妃立後。”
張公公搖頭道：“皇上，您怎麼就這麼想不開呢？大臣們之讓您納妃立後，又沒說不許您以後廢了她們……”